“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宋氏温文尔雅,品性良善,且有救驾之功,着即册封为皇贵妃,钦此。”
新皇登基不到一个月,立即册封宋氏为皇贵妃。至此,后宫中并无其他妃嫔,只有一位男妃。
此诏一下,朝中议论纷纷。不少重臣立刻上奏请求新皇需召开选秀大会,广纳秀女进宫。而当朝宰相,也即是新皇的外公,更是多次进言,万不可让纳一男子荣升皇贵妃之位。
可这一切,新皇置若罔闻。宫中欢天喜地地办着册封大典,甚至新皇还特地赐宋妃一座“南淮殿”。
这“南淮殿”原先便是“九清殿”,位于皇帝所居的大明殿右方。传闻宋妃乃是江南淮州人,为解宋妃思乡之情,皇帝便将九清殿的牌子摘了,重新换上南淮殿之名。
这宋妃刚入宫,便已深得帝王无上恩宠,这明面的、暗地里,实叫人眼红。可惜所有的流言蜚语,都被挡在南淮殿的墙外。
今日南淮殿张灯结彩,入眼皆一片红火。入夜时分,身着龙袍的男人推开卧室的雕花木门,就见一道红色身影坐在窗边。
滇州盛产的珍品云纱,苏州最顶尖绣娘不眠不休赶工十日,将金线织于其中,才制成的九重描金纱衣。只见那身红纱在烛光下,轻柔若天上云朵,明明灭灭间,竟还泛起点点金光。
倾国之姿未施粉墨,只是将头发拢在背后,用一根红绳系住。新皇特地放低脚步,走近才看见他新册封的宋妃正在看什么。
他伸手轻轻抚过放在剑架上的那柄剑,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眉头轻蹙。
长臂从腰间环上,贺兰玉从背后将人抱住,头贴着宋情,带着淡淡笑意道:“卿卿,还想拿剑吗?”
他的手覆上宋情抚剑的手,温热的气息在耳边吞吐,“卿卿,江湖纷杂,你既已进了宫,日后便无需再动剑。绝情剑,收起也无妨。”
宋情自嘲一笑,“绝情剑……呵,是该收起了。我配不上它,它此刻若是有灵,想必也会觉得我辱没了他。堂堂绝情剑,如今却沦为男□□妾……”
贺兰玉挑眉,他扳过身前这人,沉声道:“你为何总是如此钻牛角尖?大裕皇朝历来便有册封男妃之例,卿卿无需介怀。你且放心,今日朕刚登基不久,立刻封后恐会引起争议。不过,待过些时日,朕自会想办法让你登上后位。”
他执起宋情的手,目光变得轻柔:“届时,你我共掌江山,白头偕老。你曾经不是说过,此生最想的,便是与朕相守吗?”
宋情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神色凄然惨淡,“贺兰玉,我想守着的,是绝情山庄,是我的阿瑾。”
手上的吻骤然停住,男人浅色的瞳黯了黯,“朕是余瑾,卿卿,你的阿瑾便是朕。”
眼前这个人不怒自威,雍容华贵,天子之容教人心生畏惧。宋情轻摇头,沙哑着声,“不是,你不是他,我的阿瑾已经死了……”
死在绝情山庄覆灭那天。
怒意从心中涌出,贺兰玉一双眼中划过阴鸷,可很快,这些异样情绪被他压了下去。他勾起温和的笑,“卿卿,你莫要再想这些了。今日乃我们大喜之日,良宵苦短,我们切莫负了良辰。”
说罢,他将这抹绝色身姿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床边。
宋情自从在东宫醒来,内伤虽逐渐好转,可身体仍是疲乏无力。连日的郁结忧思令他整个人更变得羸弱,如今的他,就这么轻飘飘被贺兰玉抱着,然后放在了红色喜被上。
手,解下床头帷帐,掩去了一床旖旎春光。
很快,龙袍、红纱从帷帐中被丢出,烛火烧得噼啪响,挂满红色喜绸的卧室内回荡着声声爱语。
“卿卿,朕的爱妃……”
“此生,朕绝不负你……”
宋情睁着眼,他看着头顶象征着大喜的红色绸帐,脸边划过两行清泪。他看见很多很多人的面孔,小桃、王哥、阿黄……那么多张脸如跑马灯般闪现着,最后却定格在宋云飞语重心长劝他要入宫的脸上。
罢了,若是能救得一人,哪怕此生他永坠阿鼻地狱又何妨?
宋情伸手抱住身上的男人,闭上眼,泪意不断。
无形中,好像有很多只手从身下伸上来,将他拉进无尽深渊中……
*
新皇登上九五之位后,首要一件大事就是整顿吏治。他重新任命吏部、刑部、户部官员,将陈年积压的贪污舞弊案翻出来彻查。同时特设“言鼎”,将一口大铜鼎立于京中闹市,鼎中只留一道小口容百姓投信,每日晨昏皆有专职官员开鼎取出里面信件,直达天听。
贺兰玉以雷霆手段治国,一时间,朝中众臣人心惶惶,百姓却是拍手称赞,连说新皇乃前所未有之明君。
新皇天人之姿,治国有方,唯一可以被人拿来议论的,便只有他后宫那位男妃。
传闻宋妃虽是男子,却拥有倾国之貌。而新皇对宋妃恩宠备至,宠到什么程度
曾有朝臣奏请皇帝应从各地门贵中选拔秀女,填实后宫,早为皇室开枝散叶。这话不知怎的传到宋妃耳中,宋妃还未曾说什么,新皇当即命人那大臣重打十大板子。
至此之后,朝中无人敢提选秀一事。
现在整座皇宫,甚至连只狗都知道,后宫只有一位主子,那便是南淮殿的宋妃。
可那宋妃却是个喜爱清静,与世无争之人。他成天就在南淮殿里,除了探望其父,其余时间未曾踏出南淮殿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