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人是谁?
在简少钧略带生涩的擦头发的手法中,赵岭沉甸甸的眼皮终于是撑不住了。眼皮阖上后,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他一直在奔跑,从黄昏奔跑到夜幕落下,从路灯奔跑到四周漆黑一片,赵岭很累但他却不敢停下,他觉得那黑漆漆的四周仿佛藏着虎视眈眈的巨怪。路很宽很宽,他在这宽敞的大路上显得格外的渺小。
跑着跑着,赵岭被一块石头绊倒,这么一摔,地上却被他摔出了裂缝。
很快,这裂缝呈蜘蛛网一样以他为中心向四周散开。
赵岭茫然地四周望去,他还有时间离开这个被孤立的地方,但他也只有一次机会。他不知道哪边是正确的方向,刚刚那么一摔,他似乎已经不知道他原本的目的地在哪里。就连本来虽然很宽还能望得见边的路两旁,此刻也尽数被黑暗吞没。
该往哪里逃呢?
赵岭不知道,他安静地看着四周,他从皲裂而开的地缝中看见了比周遭黑夜还要深的夜。
浓稠的夜色,几乎要破土而出将他卷入其中。
再一抬头,视线所及的四周,皲裂而开的地缝都已经少之又少。周围的黑已经逼近了赵岭,是被吞没还是坠入更深的夜?
赵岭不知道。
但他累了,刚刚奔跑所积攒下的疲惫顷刻间席卷了他,赵岭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很小,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他盯着自己的手腕发现上面有一个圆圆的淡黄色的疤痕,愣了许久,这是一道烟疤。
一道他的母亲曾经发现他继父出轨的时候,酗酒抽烟时留在他手背的烟疤。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来过了,因为这道疤如今已经淡得不能再淡,又常年被手表遮挡。但乍一看见时,赵岭发现其实当年的那些他以为他已经忘记的难过,其实历历在目。
他当时还捧着一颗赤子之心,他总觉得他对母亲好一点,母亲就能对他好一点。他劝母亲不要委屈自己,其实离婚没有什么的,然而换来的是一道烟疤和一记耳光。
后来,布朗先生和布朗夫人和好如初,布朗夫人还是那个在街区和邻居炫耀自己的丈夫如何爱自己的布朗夫人,那一次山崩地裂最后能证明他们发生过的,也仅仅只有他手腕上的疤痕。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赵岭悄悄地在他的心里划掉了妈妈这两个字,取而代之的是“布朗夫人”。
因为在李伶瑞的心中,布朗夫人这个身份远比赵岭的母亲来得重要得多的多。
要不就这样吧……
赵岭累了,他躺在那块孤立无援犹如孤岛的中心,他看着即将将自己吞没的黑夜,他想闭上眼睛后应该就没有那么累了。
但心底有个声音却呐喊着不甘心,是自己的声音吗?可自己又在不甘心什么呢?
他听见了朦朦胧胧的醒一醒,他看见了一个光点。
那边有光。
赵岭奋力爬了起来,他已经距离其他地面很远很远了。
但那不甘心的声音此刻占据了上峰,似乎所有的勇气都在这个时候涌了出来。
“RUN——”
赵岭顾不得离另一块地面有多远,他奋力地一跃,却依旧没有落在安全的地面。脚下是那粘稠的夜。就在赵岭以为自己要掉下去时,却意外地发现那似乎并不是深渊,仅仅只是铺了浅浅的一层类似于泥沼的深黑胶质。
顾不得许多,赵岭朝着那个光点奔跑着,脚下粘稠的黑色胶质拉着他的鞋,似乎想把他留在原地。不过那奇怪的物质似乎畏光,离光越近,那胶质就愈发的稀薄,直到没有一丝黏性。
光几乎驱逐了所有的黑暗,赵岭看不清眼前的路,只是一头扎了进去。
闭目的瞬间是一瞬间的黑暗,但即便如此,赵岭也能意识到外面的光明。
“醒醒,醒醒。”
当赵岭再次睁开眼前的时候,眼前的美景几乎攥取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霞光自地平线而起,温柔却有力的驱散了朦朦胧胧的夜色。
“我……睡着了?”赵岭感受到四肢的疲乏和僵硬,这才意识到了,刚刚的一切似乎都是一场梦。
分清梦境和现实于此刻的赵岭并不容易,尤其是当他醒来时虽然遗忘了大部分的细节,但那梦中入骨的恐惧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可不是?”简少钧无奈地摇着头,撩开自己的浴袍下摆,让赵岭看着自己的小腿上的青色,“你这是梦见什么了?一直踹我,总不能梦见我给银总擦头发吧?”
赵岭噗嗤一声乐了,简少钧瞅着倒也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梦中天降的莫须有罪名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