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关确定以及肯定这家伙察觉到了自己的紧绷。
但那人像没发现似的,手往下拂,把他的浴袍推到腰下。
贺关立刻光了一半。
药油本身稍微温凉,被人的手掌往后带,在背脊上微微发热。
贺关视野受限,看不到身后,只能感觉到这人抹完药油,手从自己颈部往下,沿着腰椎下按,问:“这个力道可以吗?”
他声线和离开前并无二致,甚至更加温和了。
贺关等他都按到尾椎,才闷闷地说:“疼。”
太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他问出这句时,贺关的第一反应是委屈。
竟然是委屈。
对贺关来说,甚至有点久违。
楼冬藏:“是这——”
贺关突然抬起身体:“我要去叫侍者,让他给我换一个技师,我按个铃……”
这人看自己被打断了,没有坚持要继续说话,等贺关重新趴回去,才默默接着按摩。
但贺关背部紧绷着,按摩纯粹是在和身体肌肉对抗,非常僵硬。
这样技师只能更用力,才能达到和放松一样的效果。
门口的侍者敲了敲门,进来,问:“客人,有什么吩咐吗?”
贺关趁这时回头看了一眼楼冬藏。
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到发型和脸,从上到下裹得严严实实,穿着浅蓝色的技师服。
贺关能感觉到楼冬藏立刻对他的扫视做出反应,转眸想和他对视,被贺关轻轻避过。
贺关抬起头,指指站在自己身侧的人:“能不能把他换掉?他按得我太疼了。”
侍者摇摇头:“客人,我们这里现在就他一个技师,鉴于之前也有顾客一开始就喊疼,您可以先适应适应,毕竟才刚开始两分钟。”
贺关不冷不热地说:“我不想适应,现在我就要走。师傅,把手拿开,我要起来。”
在贺关的视线范围内,能看到这名侍者立刻拧紧了手指。
——知道贺关要离开,他在紧张。
而楼冬藏的动作在“师傅”这个称呼上顿了顿。
但很快,贺关背上那双手继续尽职尽责,在冰凉的腰窝上揉搓。
疼痛过后,那里很快变得暖融融的,漫上一股如温水般柔和的热意。
侍者满头大汗,艰难地寻求挽留贺关的方法:“客人,要么我让楼少爷来看您,您稍微一等,我保证他马上就来安慰您。”
他言语狎昵,故意似的,让贺关不适地皱紧眉头。
贺关思考片刻他的提议,拒绝道:“算了……我再忍忍吧,我暂时不想见他。”
侍者露出一个纵容的笑容。
贺关:“那你能把我手机拿来吗?他按的我太疼了,我得分散点注意力。”
侍者难为地说:“这……”
贺关有些愠怒:“要么你来替我受苦?我得打个电话……啊!你能不能轻点!”
楼冬藏低声说:“对不起,但您长期办公太久了,肩周紧绷,忍忍就好,下次再来就不会那么疼了。”
贺关鼻子都要被他气歪:“技术这么差,还有下次?就这水平还有下次?”
侍者本来看他都缓和了,被技师一激又烦躁起来,忙去安抚他:“手机!您不是要手机吗!这就给您拿来。”
同时,他责怪道:“你多注意点,别把客人弄疼了!万一贺先生以后不来了,你去哪和人家道歉!”
楼冬藏略显局促,视线失焦,说:“是。”
贺关听得出来,他责怪楼冬藏只是顺带,实际上,还是对贺关这个喜怒不定的心情有所抱怨。
如果不是贺关喜怒不定,他就能接着在这里完成今天的理疗了。
贺关略微趴下,眯起眼睛。
为什么要自己一直来理疗?
他来这是楼君夺给的卡,根本不需要花钱,按理说也不算客源,难道这里这么缺潜在客户吗?
贺关不觉得。
之前有一次,贺关在这里的门口处碰到一群从消防通道上来的大学生,身上的衣服随便都五位数起步,非富即贵,要进理疗馆里看看,被门口的侍者毫不留情地拦下,最后还叫了保安。
他们不缺客户,但是缺像贺关这样的客户。
贺关自己有什么好让人招揽的?
他本身身无分文,只是个孤儿。
那只能是自己的身份问题。
是谁想要星域总经理的位置?亦或者是整个星域?
贺关作势低头,转开视线,很快又和侍者说:“再给我拿条内裤,刚才的脱了,没得穿,你们这有吧?”
侍者殷勤道:“当然有,没有我下去给您买也得有。”
说完,他最后瞪了楼冬藏一眼,转身就走。
他在警告楼冬藏。
警告什么呢?
和刚才的联系在一起的话,是说楼冬藏差点把贺关给赶走了,没做好吗?
楼冬藏按疼他是故意的。
他想让他离开。
他是被要求对贺关做什么了?
*
进推拿馆之前,物品都会存放在专用的储物柜,贺关的手机就放在那里。
这么多天,贺关进馆一直不让带手机。
楼君夺还特意和他解释,说这里有些特殊仪器类似于信号屏蔽仪,带手机进去也没有信号,再加上地方太大,丢东西不好找,所以不让带。
贺关有次“误把”蓝牙耳机也带进去,刚经过经过装修的奢华大门,门口不知道哪里的报警器就开始响。
他摘掉耳机,和赶过来的负责人笑着说自己耳机戴久了,忘记不能带进去。
负责人把耳机拿走,他才继续往前。
这样才避免了被检查全身,成功把池鱼给他的录音设备带进去。
假设之前不能带手机是不想让贺关发现什么东西,那今天为什么可以让他带手机?
问题只可能出在今天唯一的变数,楼冬藏身上。
可楼冬藏一语不发。
贺关没有主动问的意思。
今天楼冬藏的行为与以前太不相同,贺关合理怀疑他在演戏,只是出于什么顾虑,没办法和自己说明。
这至少说明这里不是能说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