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崎浩人的头颅骨碌碌地朝前滚去,直到滚落到那面高到直抵洞顶的镜子前才停了下来。
从藤崎浩人失去了头颅的脖颈切口处流出的猩红血液非常多,几乎是立时迸溅出了一个小型喷泉。
夜斗因为离得近,因此无数的血点溅射到了他的头发、脸,以及衣物上。他的脸孔落满了柔和镜光,也落满了斑斑血迹,明明面上如生红花石蒜,眼瞳却蓝若静海、透如宝石。他绚丽又洁净,矛盾又和谐,这一瞬他看上去既像是shā • rén饮血的堕恶修罗,又像是自我牺牲的圣洁神明。
野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跌坐在地,“你、你、你砍下了父亲大人的头!”
夜斗喘着粗气用衣袖把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道,“你刚才不是说如果他死了,你一定会立刻随他而去的么。你怎么还不自杀?”
野良闻言瞳孔骤缩,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
“既然你不随他而去,那就说明,一你刚才说的只是场面话,二你的父亲大人他还没死。”不等野良应声,夜斗就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他那么贪生怕死、阴险狡诈,所以我选二,他其实没有死。也是,他才不会轻易死掉。只不过是身体被砍掉了头而已,他只需要在我砍下他的头颅的前一瞬间摒弃身体,就可以成功逃脱了。我没说错吧?”
他话音刚落,一条金色近白的光线突然从散发着莹莹光辉的镜子里伸了出来。
下一瞬间,千条万条金白光线从镜子里伸了出来。
千万条光线凝为一只约有两个成年男子大小的手,抓着藤崎浩人的身体和头颅攥在掌心,而后重新往整个天岩户里唯一的光源——八咫镜里隐去。
整个过程很快,不过两个眨眼的时间。
在那只攥着头身分离的藤崎浩人的巨型光手往镜子里隐去的那一刹那,突然有混乱的光影在镜面上疾速闪过,针扎一样刺进了夜斗的眼里。
浑圆无缺的太阳、鲜艳金红的日纹、无边无际的光明、通身雪白无垢圣洁的女神、从女神身体上延展出去的蛛丝一样的因果线、被因果线刺穿心脏钉在神柱上的白衣神明、从白衣神明脚下浸染开来的猩红鲜血......
夜斗心如刀割,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无知无觉地淌落下来。
所有画面稍纵即逝,随着那只光手的隐没而彻底消失。与此同时,包裹在莹莹光辉里的镜子也不再发光。
天岩户里唯一的光源体不发光了,整个空间变得黢黑一团,不见半点光明。
夜斗踉跄着摸爬到不再发光的镜子面前,拿手奋力拍打,“让我进去!天照!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别拍了。”
杳无边际的黑暗中野良的嗓音幽幽响起,“夜斗,别拍了。这是天照大神的八咫镜,威力无比,无坚不摧,你就是把手拍断也拍不碎它的。”
夜斗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把八咫镜拍碎。情急之下他唯一能够想出的办法就是通过拍打镜子引起天照大神的注意,好让对方把他也给抓去。真要是把镜子给拍碎了,他反倒再也没有办法去往镜子里的世界了。
“别不理我呀。”野良无声无息地飘到夜斗的身边,嗓音里带着遮掩不住的愉悦笑意,“夜斗,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了。真好啊。”
樱脱离了夜斗的右手,重新化作人形。
“不是只有你们两个,是三个。野良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你是不是想趁机对夜斗做什么?”樱伸手半环住夜斗的肩膀作出保护的姿势,朝野良沉声警告道,“我还在夜斗的身边呢,你别想趁机伤害他。”
野良讥笑一声,“我会趁机伤害他?樱,不要自大地表现出一副全天下你最爱夜斗的样子啊。你才成为夜斗的神器多久啊,跟我比起来,你......”
曾经被野良侵蚀过的樱打断她的话,语气强硬地说道,“你才是不要表现出一副全天下你最爱夜斗的样子才对。我能为夜斗战胜你的侵蚀,接容曾经身为人类的过去,我能为他成为终器,能与他并肩战斗。”樱故意激她,“而你呢?你只不过是一个被夜斗收回赐名、对他毫无作用的野良罢了!”
樱的话像是刀子一样刺向野良,刀刀见血,锥心刺骨。
野良被樱的话刺得心脏直滴血。她瞋目切齿、怒不可遏道,“樱,不要忘乎所以啊!你现在又能为夜斗做什么呢?用你那终器的力量为夜斗击碎八咫镜?好得很啊,你为他击碎八咫镜试试看呐。你看他这辈子还找不找得到惠比寿,还会不会继续在意你!”
“那你呢?你现在又能为夜斗做什么呢?”樱嗤笑道,“你现在正在做的,不就是眼睁睁地看着他流下血泪,对他正在承受的痛苦折磨视而不见,啊,不对,你不是视而不见,你是幸灾乐祸。你是正在庆幸你终于可以跟他独处了吧!”
被戳中心思的野良怨毒地笑了一下,“我能为夜斗做什么?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能为夜斗打开通途、指引他去找惠比寿的啊。”
樱强捺住激动,尽量心平气静地保持适当的怀疑语气说道,“真的么?你一个野良能做到这种事?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
“当然不是在骗你!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不信的话我证明给你看好了!”
“那你快证......”
“嘻嘻,”野良用笑声打断了樱的话,“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会那么说吗?”
野良的视力不受黑暗影响,因此她能够清晰地看见樱在得知被骗的那一瞬间脸上露出来的震惊、失望、慌乱、愤怒、无措等等情绪混杂在一起的复杂表情。对方的表情实在是太精彩了,精彩到让她忍不住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嘻嘻,希望都已经近在眼前了却瞬间被无情粉碎的感觉不好受吧?樱,你被骗了哦,蠢货。”
“我说你啊,你还真是一点儿也没变啊。”被樱半环住肩膀的夜斗眼泪也不擦地就抬起了脸,“野良,你真是令我作呕。”
野良被这话惊得直接后退了半步。她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作、令你作呕?”
“对。”夜斗毫不犹豫地又重复了一遍,“你令我作呕。”
野良瞪大眼睛,表情愠怒,“令你作呕什么的,这么说未免也太过分了吧!夜斗,你怎么能对一个如此深爱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