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叫到镇政府的时候,顾建国镇定自若,毕竟年初为了要化肥打出去的军令状,他已经圆满,甚至超过几倍的完成了。
顾建国甚至喜气洋洋的想,王书记八成是看到了自己的汇报,所以要表扬他。
谁知一进门,顾建国就瞧见了王书记难看的脸色,原以为王书记特意喊了自己过来是问秋收情况的顾建国傻眼了。
“顾建国啊顾建国,我以为你是军人出身,是个正直有底线的人,靠着民主选举当了大队长那肯定比以前那个靠谱,谁知道你才当了一年,就给我整这么一出,你让我怎么说你。”
王书记头顶冒着一茬茬白发,这几年他也不太好过,殚精竭力为建设,此刻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顾建国被骂懵了:“不是,王书记,我没干什么啊?”
他不住回想着生产队最近发生的事情,这段时间都忙着抢收,晚稻还没开始,社员们都累得回家倒头就睡,就连吵闹都少了。
难不成还是刘大柱那档子事儿?可人都死了这么久了,王书记总不能还生气。
而且刘家出了个刘大柱,如今都低调了许多,就连瘪老刘也不爱出风头了,刘寡妇整日里闷不吭声,就像是失了魂一样。
刘爱花和刘小柱已经搬回去住,母子三人相依为命,但都是踏实肯干的,日子反倒是比以前略好一些。
顾建国怕他们孤儿寡母受欺负,也曾关注过,但见刘爱花年纪小却能顶事儿,这才撇开手。
这会儿左思右想,顾建国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什么事情,才让王书记这么生气。
见他还一问三不知的架势,王书记猛地一拍桌子,暴跳如雷:“这还不算干了什么?你这是想把天捅一个窟窿出来才满意是不是?”
顾建国委屈道:“王书记,你倒是说清楚,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王书记怒发冲冠,一下下拍着桌子问:“这份粮食生产汇报是不是你写的?”
他满脸的恨铁不成钢,去年上河村弄了个民主选举,王书记心底还挺高兴,他心底觉得军人出生的顾建国肯定比瘪老刘强多了。
年初顾建国拍着胸脯来下军令状,申请化肥,王书记也顶着压力给批了。
谁知道临了临了,顾建国就拿假数据来应付他,这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承认错误来得好。
顾建国还没明白过来,凑过去一看,爽快点头道:“是我写的,怎么了?”
王书记冷着脸翻开来,指着上面的生产数据说:“你自己看看都写了什么?”
顾建国低头去看,他读书少,写的字一般般,所以这封汇报是他口述之后,找了顾明东专门润色过才交上来的。
交上来之前,顾建国自己个儿仔细读过几遍,觉得顾明东写得非常好。
当时顾建国心底还在感慨,可惜了他家大哥大嫂死得太早,要不然阿东怎么样也得读个高中,说不定也能进城当工人。
这会儿看了一遍,顾建国更加疑惑了:“这哪儿有问题?没错别字啊。”
王书记被他这样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这是错别字的问题吗,你这是弄虚作假,搞前几年□□那浮夸的虚假主义。”
“不是,王书记,我……”
“你什么你?”王书记还在气头上,“顾建国,要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我就不该同意你当大队长。”
“你自己看看都写了什么,上河村生产队今夏早稻亩产700斤,你咋不直接写放了卫星,亩产一万斤呢?”
王书记是昨晚看到这封汇报的,看了个开头就气得拍案,后面的几张纸都没心思继续看,连夜喊人第二天把顾建国喊过来教训。
顾建国急得不行,心底十分委屈。
王书记又指着他说:“溪源镇一带的水稻田,平时亩产都在300斤左右,丰收年才能将将四百斤,你倒好,直接给我翻倍。”
身为公社的书记,王书记对溪源镇这边的粮食产量还是一清二楚的。
最乱的那几年,人人都往上虚报数据,浮夸风一度蔓延全国,王书记尚且不肯谎报的太厉害,更何况是现在。
这年头杂交水稻还未普及,大部分农民中下去的还是老品中,耐旱耐虫性都不行,产量也不高,所以粮食一直是大问题。
王书记越说越气,最让他觉得生气的是自己看错了人,原以为顾建国是个踏实的,谁知道他完全不管社员们死活。
“这多出来的粮食你打算从哪儿弄,公粮那什么交?难不成跟前些年似的,让咱老百姓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活生生饿死手底下的社员?”
“还700斤,你以为自己是农科院的科学家吗,动动手指产量就能翻一番?”
“得亏你这汇报只送到我这儿,我做主先给压下了,你回去老老实实再重新写一份,粮食产量是多少就写多少,绝不能弄虚作假,否则我先撸掉你这个大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