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根针,玉罗刹就差想到自己天人五衰长宁还没醒过来,到时候是要带着长宁一起走还是托付给儿子了。
这会儿知道了来龙去脉,玉罗刹总不能对着弟媳妇动刀,但是又实在气不过,提着刀追着弟弟打得罗刹教那叫一个人仰马翻,邪魔避让。
东方不败坐在廊下,手里拎着一坛西域小国进贡给罗刹教的美酒,悠然自得地看着眼前鸡飞狗跳的一幕。
刚醒过来不久的长宁也坐在一边,宽大的袖子铺散开来,眉眼温和,唇角含笑,整个人如同一张温柔娴雅的画。
“你没告诉他?”东方不败忽然问。
顾客慈与东方不败在九月十五之夜失踪之时,这世上所有曾经与他们有过交集的人脑海中再度出现有关于他们的记忆——但时过境迁,如今还活着的不过只有玉罗刹夫妇,花如令,以及远在塞北万梅山庄的西门信。
长宁知道东方不败在问什么,轻轻摇头道:“都是已经过去的事,又为何要说出来徒增烦恼呢?”
东方不败不再说什么。事实上,若是让他来看,长宁与玉罗刹,应当算是他两世红尘看过的最不般配却也最是契合的一对。
不过仔细想来,玉罗刹就像是一团炙热燃烧的火,燃烧着执着,仇恨,以及对这人世间的诸多憎恶与不屑,这样一个走着杀戮血腥道的人,若是真有什么能包容爱抚他,想来也只有如水似冰,挣扎在绝境边缘却坚韧沉着,以柔克刚的长宁郡主了。
当初封闭生机的那一针,东方不败在扎之前只同长宁说过。
若是这一针下去,在锁住生机身体沉寂漫无边际的时日里,长宁很有可能会处于意识清醒的状态。
五感俱全,意识清醒,却不能动,不能睁眼,不能说话,不能对外界的一切事情做出反应,只能在黑暗中听着耳边恍惚间传来的声音,这无疑是一件十分恐怖堪称刑罚的煎熬。
长宁不是什么江湖女侠,甚至在遇到玉罗刹之前,她是高高在上的皇室明珠,锦衣玉食身份尊贵,没有受过刻骨的伤,没有见过刀刃的血,甚至还带着小女儿的天真,在移花宫的冰冷无情面前有了假借死亡退缩的胆怯逃避。
可是东方不败却清楚的记得,那日长宁在支开玉罗刹与顾客慈两兄弟后,对着他笑意温柔的说:“我曾经许诺要陪在他身边,早前是无可奈何,如今既然有了方法,不过是痛苦了些,又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
东方不败怀疑过长宁是否真的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煎熬,不过毕竟有寒玉床在,这一针或许用不上。
长宁却一反常态紧紧攥着东方不败的手腕,恳求道:“方先生,若是我当真没有熬过产子,不论如何,还请方先生出手。”
东方不败诧异:“为何?”
“我……哪怕只是十之微末的可能,也不敢赌。”长宁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道,“我想活下去,我必须要活下去。”
四目相对,东方不败从那一刻开始,竟有些真的相信,面前这个柔弱娴静的女子,或许真的有可能在那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尽头的煎熬中挺过来。
从回忆中拔出心神,东方不败的手指轻轻晃荡着手中的酒坛:“若是我们此番未曾回来,或是回不来,你可知会是怎样的结局?”
“西门家曾经也是武林顶尖的杏林世家,族中记载的秘辛不亚于皇室及其他渊源颇深的门派。世间每隔时日便会出现大作为者,他们或查无来处,或死而复生,但都长于某道,惊才绝艳,入世之后便会改变战争、朝局、亦或者武林的焦灼局面,化解危机。而他们之中,也有许多曾在失踪后回来看望昔日好友,留下不少如今已然在江湖中无人知晓的美谈。”
长宁轻声说完,长出一口气,仍旧是冷静沉着的模样:“我已经算到了我能想到的一切,其他的,不过便是尽人事,听天命。”
东方不败轻笑出声,抬起酒坛朝着长宁举了举:“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长宁也笑着斟茶回礼:“可没有他,长宁便已然死在多年前的野外树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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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客慈抱着脑袋往树后面躲,一边躲一边叭叭:“哥!我亲哥!这么久不见,你见面就撵着我打?”
“没多少年。”玉罗刹手里的刀尖直直往顾客慈屁|股上戳,冷笑道,“如今不过十月,上次见面不过半月之前,你哥我还不至于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顾客慈一个闪身贴近玉罗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拨开金色的刀尖,低声坏笑道:“哥,想笑就笑,别憋着。听见嫂嫂这么说,我看你心里早就猫咪乱抓,嘴角都快绷不住了。”
“滚一边去。”玉罗刹没好气地瞪了顾客慈一样,顺势收了刀,冷眼扫过暗处的教众,顿时就有不少人出来开始手脚麻利地收拾残局。
“福祸相依,我能感觉到,长宁自从醒来之后心性境界竟与内力境界相差无几,倒也算是了了我之前一直隐虑她境界与心境不符的担忧。”
“现如今嫂嫂的境界可是一跃至宗师巅峰,假以时日想必突破在即,待到嫂嫂达到破碎虚空的境界,哥你准备怎么办?”顾客慈歪了下脑袋,“在这里当望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