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雷妈妈收拾好行李,又拿了单位开的介绍信,正准备出门的时候,迎面撞到了雷东川。
雷东川脑门上还有汗,书包斜跨着,喘得特别厉害,拦住她好一会才说出话:“妈,妈您等会,上回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
“您自己说的啊,您说,要是我这次考试成绩能进前十名的话,我上哪儿去您都答应。”雷东川从书包里翻出试卷,打开给她看,“妈,我数学考了100,语文只错了两个填空,成绩单还没下来,但我问过老师了,是前十。”
雷妈妈这才想起来。
她之前确实跟雷东川说过,因为小儿子是三兄弟里功课最差的,因此她没少监督辅导,许诺如果考试拿了前十,就奖励他出去玩——原话是“你上房揭瓦我都不管你”。
雷妈妈道:“是我说的,但今天不成,我还要去省城,等我回来啊。”
雷东川拦住她道:“妈,就是省城,您带我和小碗儿一块去吧,实在不行,就带小碗儿一个也行,他这几天成宿成宿的哭,就缩在被子里,也不出声,哎我……我是真看不下去了。”
雷妈妈头疼道:“小祖宗你消停会儿吧,我这一天天的已经很累了,我知道你心疼弟弟,可这实在没办法呀,我也是顺路跟着咱们单位的车一起过去,而且省医院还要安排手术哪!”她一时半会跟小儿子解释不清楚,干脆从兜里掏出五块钱给他,“这给你,当妈给你的补偿,拿去买新玩具吧!”
说完,急匆匆出门去了。
雷东川连着追问几声,再得不到回应。
他攥着那五块钱,眉头拧起来好半天都没松开。
白子慕走出来,看到客厅里的雷东川就上前去抱了抱他,小声喊他哥哥。
雷东川心里发酸,抬手揉了一下小卷毛。
他还记得冬天刚见到白子慕那会,小孩主动走到窗边,踮脚看他,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哥哥带我去找妈妈。
小朋友跟他提的这个要求,他又一次没能办到。
另一边,董家。
董姥姥正在筹钱,她去省城看过一趟,今天早上又接到了省医院的电话,说是董玉秀已经从半昏迷状态醒过来,人恢复了一点意识,需要家属过去签字尽快准备手术事宜。
老太太打电话叫了家里儿女过来,众人围坐在小客厅,连空气都有些压抑。
“医生这么说的,我打算过去签字,顺便留在那边照顾玉秀几天,动手术是大事儿,马虎不得。”董姥姥道,“这次去的时候,我想带点钱过去,好歹帮一点算一点吧。”
一旁坐着从临市赶来的二女儿董玉梅,董玉梅年纪约莫三十出头,身形很瘦,看着有些憔悴,但也是她在听董姥姥说完之后,率先拿了一个装钱的信封递过去:“妈,我家里情况你知道,老人孩子都需要我照顾,虽是双职工,但也没什么余钱,这是三百块钱,您帮我给玉秀带过去,她要动手术肯定也要安静休养,我就不过去看她了,您帮我带句话,问个好就行。”
董姥姥知道她也不容易,忙道:“这钱就当玉秀借你的,玉秀有钱,等她回来了……”
董玉梅摇摇头,浅笑道:“玉秀有钱那是她的,我来的时候跟家里商量过了,这钱是救急,不用还。”
她只请了半天假记,坐着略说一会话,送下钱就匆匆走了。
从东昌小城到临市有客车,但董玉梅不舍得坐,她是搭乘后勤进菜的货车来的,能省下几块钱,还要算着后勤那边的时间差不多了,赶紧往回赶,不敢耽误工夫。
董玉海话很少,但看得出也是会出手相帮:“妈,玉秀那边还缺多少?”
“这,我心里也没底,总归是要几千块吧……”
“您等我会。”
董玉海起身,要去卧室拿存折,一旁的吴金凤被丈夫这句话吓得胆战心惊,连忙站起身来拦着道:“玉海!”
董玉海站住脚步,问她:“怎么了?”
吴金凤看看丈夫,又想起他之前对小妹母子的好,心里莫名委屈起来,张口道:“玉海,咱们家可没存多少钱哪,就算有,那也是天硕以后念书、娶媳妇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