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游放下了车帘,灾民太多了,假如她一时心软施舍了粥饭,周遭灾民必定蜂拥而起,她不能冒这个险。
“等出了临川,灾民少了,可否放下一些米粮?”
周恪“嗯”了一声,“到了琼州之后我们安顿下来了,才能够救助他们”。
沈游点点头,换了个话题,“你手下的人全是护卫吗?”
“绝大部分是,还有一些是管事、账房、大夫等等”。
“那你每年是固定买人吗?”
周恪摇摇头,“倒也没有固定人数,只有要的时候才会添置人手”。
沈游笑了起来,“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些人的教育问题?”
“你想接手?”
周恪颇为疑惑的看向沈游,她居然主动提出试图插手他的势力,真是难得。
沈游笑道:“不是想接手,而是既然决定要合作,那么你我双方的人手在教育上总要趋向一致,总不能你教你的人四书五经,我教我的人实用之学”。
“这倒没错”,周恪赞同,“既然如此,你可有想法?”
“我希望主要能够以实学为主,佐以你的四书五经,但是这些经书必须经过删改,去除掉各类糟粕”。
周恪一愣,“你知不知道擅自改动圣人言论可是大罪?”
沈游也懒得装了,直接问道:“谨之,你我何必装模作样?”
我就不信在丁家村你监视我的时候会不知道我在教什么!
周恪笑了起来,“可那时候你只是教授了部分四书五经,多数是充足品德培养,如今却要将四书五经批判性教授,甚至要让学生们主动的来批判其中的糟粕。你觉得合适吗?”
沈游斜睨了他一眼,“难道你不厌恶所谓的经书八股吗?”
“是是”,周恪连连点头,“所以你希望我来教授删改过后的经书?”
沈游摇了摇头,“假如可以,我更希望你帮忙找人”。
周恪愣了愣,迅速反应了过来,“你是说琼州一地的犯官?”
“这些犯官除了有因为贪腐而被流放的,许多只是因为党争,其中必有大量的技术性人才,包括各类水利、刑事人才。假如运气好,我们甚至还能顺藤摸瓜找到许多实用性人才”。
“这个可能性很大。现如今几乎没有哪个官儿不贪,能被流放的多数是因政见不合。只是这样的人必须要经过筛选”
“不需要有清名的腐儒”,沈游等到周恪说完,“我们需要的是实干派,假如这个人空有廉直之名,却满肚子酸腐之气,那我宁可不要”。
她极为难得表露出不屑,“酸腐文人们个个干啥啥不行,嘴炮第一名。倒是可以给我下属们当个反面教材”。
周恪难得能见到沈游不装的样子,眼中顿时盈满了笑意,“既然如此,等到了琼州,我便以寻求小吏的名义找找看”。
“除此之外,琼州一地原本是卫所管辖,你以同知的名义上任,还有顶头上司琼州知府。如果这位知府不管事,那正好可以重修养济院,充足人手,开设县学重金吸引各类人才,顺便还能给养济院当挡箭牌……”
周恪都要被气笑了,“感情你打算的比我还好”。
“谬赞了,谬赞了……”
俩人一路修订新版四书五经,一路打屁聊天。
这一日,车队终于进入了南越。
刚刚进入南越,就已经有人因为水土不服病倒。多亏方柳从前家住赣州南部,原本就毗邻南越,气候相差不大,故而一些治疗水土不服的药物也可以适用。
靠着方柳的药物,一行人顺利横穿了整个南越到达琼州府。
这一日,天朗气清,刚刚上任的周同知携妻子前往琼州府府衙拜见知府大人。
知府大人今年五十五高龄,在琼州府已经连任两次,再过一年多就要下一次吏部考评了。要说他不想升官呢是假的,可他哪儿来的那么多钱贿赂上官。
现在来了个新任同知,据说是朝廷里的关系户,还是周阁老的孙子。
王知府的内心不仅毫无波动,还有点鄙夷。
哪儿来的谣言,这般侮辱人的脑子。关系户能来这里?!
可当他接到文书,发现新来的同知是连中六元的周六首,王知府可耻的心动了。
“快快快,快去将同知大人请进来!”
王知府极少见的没了官威,一叠声的吩咐道。
“见过知府大人”,周恪躬身一礼。
王知府眼前一亮,少年身长玉立,气度斐然。
看了半晌,王知府摸了摸自己的脸皮,酸溜溜的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那也是个美男子啊!
“谨之不必多礼,本府特意为谨之设了接风宴”。
周恪为难道:“多谢知府,只是内子尚且还在府衙外等候……”
王知府捻了捻胡须,顿时大笑起来,“贱内自会招待谨之之妻”。
俩人亲亲热热的进了府衙的内院。
说实话,这府衙还不如沈游在丁家村的住所强。
原本大齐就有不修府衙以显清廉的传统,琼州又偏又穷,于是琼州府衙破烂的不成样子,堪比金陵养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