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汝南这一觉睡得香,或者说,他完全没有被拆穿的恐惧,每一觉都睡得挺香的。天天这么怡然自得的窝在客房里,仿佛被软禁的不是他一样。
他当然不畏惧,因为就在他找到刘子宜之前,史量与姚爽搭档已经前去见了叶青。
事实上,试图找到叶青一点也不难。
简弘和王梁就来自闽地,王梁当年作为闽地掌管刑狱的官吏,未必见过全部的與图,但至少对于闽地内部县城有个大致的地理概念。
这在只有口口相传的行路歌,却没有與图指引的情况下,王梁已经帮史量和姚爽省了不少事。
早在沈游和周恪攻打徐闻县之前,史量和姚爽就已经出现在闽地,原本是为了提前来此地了解情况,安插钉子。万万没料到,计划一变,现在,他们需要去找叶青了。
如果说,朝廷的大股部队进军极易被发现,那么小股探子进入叶青的辖区内就比较安全了。更别提他们本来就是要让叶青发现的。
经过数月探查,史量与姚爽终于确定叶青等人就在泉州与明州交界处的云岱山脉中。
此山脉从东北到西南,纵横二十余个县,植被发达,树木遮天蔽日,山体绵绵不绝,湖泊河流纵横交错。有些地方甚至还是半原始森林的状态,是一个进去了之后就不一定出得来的地方。
“诸位占据地利之便,怪不得能够硬抗官军这么久”,姚爽站在北坑山脚下,望望四周绵绵不绝的青山,由衷的赞叹道。
“呸!”
“你这贼子休要胡言!那是将军英明神武,带领我等抗击那帮贪官污吏!”
姚爽咂咂嘴,他与史量均双手被反剪于身后,身上的兵刃均被收缴,还被三个小喽啰看着,从北坑山脚处往前走,前往叶青驻扎处。
但他俩面不改色,还要细细观察这几人。这些人身上都穿着棉衣,那棉衣不鼓,估计已经有个两三年了。厚薄都不均,一看就是跑棉了。
这些人就是普普通通的百姓样子,根本看不出悍匪的痕迹。或者说,他们的日子有可能比普通百姓更好过一些,老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了,别说棉衣了。
看起来叶青部下的日子居然过得还可以。
姚爽话多,观察完了还要点评几句。
“说起来,诸位能够与官军抗争这么久,也算是英豪”,姚爽笑呵呵,彩虹屁不要钱的往外洒。
身后跟着的几个看守头领叶大牛顿时面露警惕,瓮声瓮气道,“把他嘴给堵上!”
史量难得能见外热内冷、心思深沉的姚爽吃瘪,顿时大笑起来,看上去毫无同僚之情。
叶大牛很迷惑。
这俩人是自己找过来的,到了前哨所在的北坑山脚,张口就是“我要见你们叶青将军”。搞得叶大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更迷惑的是这俩人是一起来的,按理那应该是同僚。可一个人吃瘪,另一个汉子怎么这么高兴?
有病吧!
是啦是啦,这两个人之间肯定有龃龉,说不定就是面和心不和。
他们这种贼人,就是心脏!
一行人需要翻山越岭,穿过角山、黑石顶、虎嗅岩等七八座山峰。这一路上,姚爽与史量宛如货物一般被各峰把手的哨探层层交接,直到他们风尘仆仆,终于在六天之后来到了叶青的驻扎地——九阜峰。
站在山脚上,史量极目望去,九阜峰看上去平平无奇,与四周山峰看上去几乎毫无不同之处。若非常年居于此处之人,必定认不出来。
“哎哎,你们不给我们蒙个面吗?”,姚爽是真心实意的发问的。他们是来谈判的,要的就是对方的信任。上了山主动要求蒙面总比四处乱看更能取得对方信任。
然而,他们身后的看守面面相觑,他们只有从前押送那些官兵上山的经验,可那也不需要蒙面。因为凡是上了山的官兵都死了,根本不怕自己的地理位置泄露出去。
可如今这两个,面对生死危机谈笑自若,说自己是来谈判的。他们没处理过这种事情,自然也没经验。众小喽啰只好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主管叶大牛。
史量与姚爽身后的看守换了一批又一批,但唯有最开始接到史量与姚爽的叶大牛还在。
“蒙面!”
叶大牛想了想,一声令下,当即有两个汉子站出来扒了姚爽和史量的棉衣,用中衣结结实实的把两人的脸给蒙上了。
这可真够就地取材的!
两人顿时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好跌跌撞撞被人扶着上了山。
一面走,一面还得听着身后那帮看守对俩人恶意的指点。
这可是寒冬腊月,俩人一被扒掉棉衣,厚实的棉衣顿时就让人看红了眼。果然,那棉衣二话不说就被套在了叶大牛身上。
“诸位兄弟,这么冷的天,要是我俩冻死了,耽搁了叶大将军的事,我怕你们担待不起”,姚爽是真的冷,越往山上走就越冷。史量还能靠强横的体格支撑。姚爽就不行了。
“行吧”,叶大牛恋恋不舍的摸了会儿棉衣,这棉花,一摸就知道是新棉,不跑棉,极厚实。
叶大牛摩挲着身上的棉衣,到底舍不得,只把姚爽的衣服还给了他。至于史量的,这大个子,膘肥体壮的,应该能熬过去。
史量现在上半身只剩一件里衣了。
他撇撇嘴,心说姚爽这个瘪犊子,平日里跟他搭档干活都要耍心眼,这时候了还要耍心眼子。
他当然知道姚爽的目的。他要测试这些人对于棉衣的渴望度和叶青在众人心中的威信如何。
打从他们进入北坑山开始,这帮人的眼珠子都红了。
原本他们以为这些人生活物资还算可以,所以俩人百思不得其解对方的眼神怎么会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俩。
现在看来,他们的物资已经短缺到了一种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