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阮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来者是客,换做是谁她都会心软的。
她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街上有一家野炊的店,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可以在哪里买到。
乔阮离开榕镇这么多年,往日的朋友早就陆陆续续没了联系。
如今想要找人野炊也不知道应该找谁。
沈负却说挺好的。
“只有我们两个,挺好的。”
他说话的时候,正专心的替手里的鸡翅刷着料。
料是他自己调的,乔阮看的有些馋,觉得应该挺好吃。
她突然又想起阿利的话了。
沈负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乔阮觉得他看人太表面,沈负这样的人,其实是最不适合结婚的。
至少在乔阮看来,是这样。
他就像是极寒极热的两个极端,中间转换没有任何过渡。
乔阮换上了拖鞋,脚踩在细沙上:“听说这条河里以前有人挖出了金子,在最东面,下了河,一直往东走。”
沈负动作细致的把那些刷好酱料的食物用锡纸包好。
“应该有很多人去吧。”
乔阮点头:“但没有一个人挖到过。”
“毕竟也只是听说,八成是别人乱编的。”
对啊。
很多传播广泛的故事,大多都是人编出来的。
不是真的。
人本身是一种很狡猾,很爱撒谎的动物。
乔阮突然直勾勾的盯着沈负看。
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了,笑着问她:“怎么了?”
乔阮突然开口,问他:“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有短暂的愣住,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这样的人?”
“虚伪,假情假意。”
乔阮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好像是在问他,却没有半分疑惑的语气。
沈负半晌没有接话,他知道的,这些都是贬义词。
是不好的词汇。
像是将人分成了三六九等,他是最下等的那种。
他是个虚伪至极的人,明明讨厌猫,厌恶死了它用头蹭在自己裤腿上的触感。
厌恶四周嘈杂的环境,厌恶满是油烟的烤炉,厌恶在露天的场所吃饭。
可是,当这一切的前提加上一个乔阮。
他又是另外一种心情了。
他甚至希望时间能慢些,再慢些,最后一直停留在这一刻。
“嗯,我确实是这样的人。”他笑着点头,“虚伪,假情假意。”
听到他这个回答,乔阮反倒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没有继续在她面前装出一副伪善的样子来。
沈负聪明,她也不蠢。
表情可以伪装,但潜意识里的动作却骗不了人。
偶尔会流露出的冷漠,流浪猫靠近他时下意识的躲避。
乔阮知道,沈负其实还是那个沈负。
他一点也没变。
在沈负等待乔阮开口的这段时间里,他觉得时间难熬到仿佛在遭受酷刑一般。
他还是会怕的。
怕自己承受不了乔阮接下来的那句话。
她总是会让他难过。
不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会难过的点在哪里,而是她随便的一句话,都能很轻易的让他难过。
可乔阮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摸摸肚子,问他:“还有多久好,我快饿死了。”
沈负愣了一下,回过神来:“刚烤没多久,应该还要等上一会。”
他拿出一盒麻薯,递给她:“饿的话,可以先吃这个。”
乔阮和他道过谢,拿了个麻薯,慢慢的咬,慢慢的咽。
沈负看看她,又看看天。
是天晴了,还是彻底黑了。
他不知道,但他希望是个晴天。
东西都是沈负烤的,他也没怎么吃,烤好一个就放在烤盘上,让乔阮放凉点再吃。
别烫着。
乔阮觉得沈负确实挺优秀的,人有能力,做饭也好吃。
如果他没有那个病的话,应该早就成家了吧。
那顿饭一直吃到了晚上。
沈负送乔阮回去,送到山脚了,还要送上山。
乔阮拒绝了,他仍旧坚持。
最后还是乔阮的坚持更胜一筹。
小翘山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哪怕再晚,她闭着眼睛也能平安回家。
可是沈负不同,他就来过一次。
等乔阮回到家以后,她才听出了身后的一点动静。
回头看的时候,沈负早就消失在了断树之后。
他仍旧放心不下,哪怕乔阮不要,他还是偷偷跟着她,直到看见她平安到家。
大年三十前一天,奶奶在锅里炸肉丸,乔阮在一旁包饺子。
问起沈负时,奶奶说:“他回去了吗?”
乔阮也不太清楚,自从上次烧烤后,她就没有和他联系了。
“不知道,应该回去了吧。”
奶奶叹了口气,说:“要是没回去的话还可以让人家来家里一起吃团年饭。”
乔阮说:“团年饭是家里人一起吃的。”
奶奶看她:“那你努努力,他不是就成为咱家人了吗?”
奶奶对沈负满意的很,毕竟他们这种小地方可找不出这样的人来。
乔阮看上去似乎在认认真真的听着,实则左耳进右耳出,哪怕是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年三十那天,按照榕镇的习俗,吃年夜饭时得先在门口放鞭炮。
每家每户吃饭的时间是不固定的,鞭炮声从上午一直响到下午。
门前都是雾蒙蒙的烟。
乔阮端着碗吃饭,眼神落在堂屋里的电视机上。
里面正放着奶奶爱看的家庭伦理爱情剧。
鸡飞狗跳的戏剧生活。
深究不得,也没法细看,到处都是逻辑BUG。
但打发时间挺够用。
奶奶一直说:“你看看,这贫贱夫妻百事哀,当初为了那点爱情非得和处处不如自己的男人结婚,到头来受苦的不还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