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秋时节,分明该是硕果丰收的好季节,可是大汉却处处民不聊生,忧愁载道。
燕国使者来到了大汉,入了盛京城,还是赵成洲亲自接见的。
赵成洲将人安排在了使馆里,休息了一天。
第二日,燕国使臣便亲自入朝觐见,当天燕国使臣还和谢行之以及一众大臣在御书房里闭门彻谈,从天明到日落。
夜间,众人出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中梢,谈话内容,外人难以得知,只听闻汉臣面色难堪,而燕国使臣脸上还带着倨傲的表情。
宫内宫外都纷纷传言,陛下怕不是要降了,顿时人心惶惶。
谣言如何纷飞四起不要紧,谢行之依旧是那副冷淡高傲的模样,甚至还让人安排了第二天的夜宴,为燕国使臣接风洗尘,舒缓压力。
宫里的下人们端着各色的物件鱼贯而出,一切都井然有序地准备着。
霍长君坐在床边,连雀连莺为她解开手腕上和脚踝上的锁链。她一清醒便要自残,实在是出于无奈才选了这么个法子。贴着肌肤的锁链分明已经用皮毛袖筒裹住了,可霍长君的手腕上还是留下了一道又红又深的印记,连雀心疼不已。
她望着眼前这个眼神有些萎靡,脸色苍白,精神混乱的女子,这样浑浊不堪的眼神,谁人能将她和过去意气风发的小将军联想起来呢。
连雀扶着霍长君起来,让她坐在梳妆台前给她梳洗打扮,今夜是接见使臣的国宴,皇后不在场说不过去。可是她这几天喝了不少太医掺杂在汤水里的安魂汤,状态十分差劲。
眼神迷糊得有时候连人都分不清。
连雀连莺边落泪边为她梳洗。
明月清风,宫阙歌舞缭绕,灯火通明,酒宴席间两国臣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若是不说破,谁又知道两国是彼此征战了数十年的世敌呢。
霍长君高高坐在主位之上,神色恍惚,双手被一条轻薄的银色铁链锁住,盖在了精致繁复的凤袍之下,身旁是酒宴宾客,气质清贵的谢行之。
这条铁链既是防止霍长君自残也是防止她戕害谢行之,一举两得。
耳边靡靡之音四起,霍长君脸色越发难看,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他像小时候一样,把她架在脖子上让她骑大马。
他指着那广阔无垠的沙地告诉她:“长君,你看这就是爹爹守住的锦绣山河,这是爹爹送给你的最好的礼物。”
霍长君头痛欲裂,脑海中父亲爽朗浑厚的笑声仿佛成了她的催命符,她不敢想,不能想,多想念一点头都会炸裂开来。
她神志不清,完全顾不得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头颅里的刺痛就需要她用一万分的力气去勉强支撑着自己不要当众倒下来。
可下一瞬,耳边一道刺穿魂灵的尖叫声响起。
“陛下!”
那声音震彻寰宇,霍长君混沌的头颅也清醒了那么一时半刻。
她抬眸,只见本是欢闹的宴席何时变成了刀剑相向的混战场,天堂到地狱仿佛只有一瞬间,大殿里,刺客无处不在,酒杯食物砸碎了一地,宫女太监们尖叫四下逃窜。
所有的人都在混战厮杀,刺客来势汹汹,仿佛并非普通武艺高强之人,便是赵成洲、林晨绍也被刺客缠得脱不开身。
霍长君依旧神游天外,直到刺客的那柄长剑泛着冰冷的白光朝她刺来,不,应该说是朝谢行之刺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陛下!”李公公的嘶喊声痛彻心扉,恐惧和害怕担忧一瞬间同时侵袭霍长君的头颅。
她的神志清醒了不少,看着刺客的长剑泛着冰冷的白光直刺谢行之时,那一瞬间她是真的想谢行之死的。
她杀不了他便让旁人杀了他。
她是恨绝了他的,要不是他,父亲怎么会死。
要是他真的死了就好了,她这样想。
可是,下一秒,霍长君直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柄剑。
在场所有的人都惊住了,便是谢行之也傻在了原地。
她救下了谢行之,整个右肩被刺穿。
谢行之愣在了那儿,看着那泛着血光的剑尖,他以为在他们已经决裂,甚至霍长君认准了他是杀父仇人,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之后,绝不可能再为自己如此付出。
可是,鲜红的血洗涤了他污浊肮脏的臆想。
“霍长君……”
谢行之不能死,他这个皇帝确实做得很烂,可是眼下并没有其他人能代替他,他死了,燕国趁机吞并,谢璟之趁机占地为王都不是不可能,那她父亲守了一辈子的东西就会四分五裂,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想,要是她死了或许也不错。
可这刺客的准头实在太差,只捅穿了她的右肩。她冷眼看着刺客,然后一抬手握住了那柄剑,鲜血横流。
她一用力生生掰断了剑,她仿佛不知疼痛,肩膀上还戳着一柄断剑,转手就反杀了刺客。
刺客死时还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