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惜命,求生的意志无比强烈。
可她也不怕死,不受威胁。
所以,与谢行之的这一场博弈,勉强算是赢了。
只是从棺材里出来之后,霍长君无处可去,身上也穷得很,不过谢行之倒是给她换了身衣服,瞧着料子还不错,她便把衣服当了,然后去药铺抓药了。
好在是肩上的伤口止住了血,如今还有些隐隐的疼痛,但还好也不是不能忍。
可是,当她满心欢喜地站在长街上,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她却不知道该跟谁道一声好。
这偌大的长街,这熟悉的禾木镇,刹那间,她却觉得陌生无比。
没有了林晨绍老板娘他们,这一刻她好像真的彻底成了孤家寡人。
她明明说过想要去过自己的日子,可现在天大地大,她却不知自己该去哪儿,四海何处是她家,她要和谁去过日子。
她身边再也没有自己记挂着的,值得拼命的人了。
霍长君心底空落落的,她看着身旁的行人,一家三口携手以伴的模样,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
长街大道上,霍长君缩在一个茶棚里已经坐了三天了,她每天都点一盘桂花糕,坐在吃着桂花糕,然后面无表情麻木地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言不语不声不响,茶摊老板觉得她可能脑子有点毛病想赶她走。但是,最后还是没有。
日暮西垂,三块桂花糕还剩一块半。
这已经是她身上最后的一点银钱了。
小院回不去,亲人朋友皆数散尽。
如今,她有家不能回,有国不能归,身体半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什么都干不了,成了个彻彻底底的残废。
这仿佛就是她的宿命一样。
只要谢行之出现的地方,必定会让她变得一无所有。
她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想问自己归去何方。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本事再去建立一个家庭了。
从前她的目标是反抗谢行之的禁锢,她有一种非要达成的使命感在心里,所以她憋着一口气,什么都能豁得出去,可如今她反抗成功了,却好像是被禁锢久了的鸟儿不会飞了一样。
她对自己的生活突然有了一种失控的荒凉感。
她有一点点后悔让林晨绍和小孩离开了,她想有亲人,她想有个家……
她边咬着桂花糕边哭。
长街上,落日圆,余晖映衬在她的发间,将她最后一丝体面和倔强撕破。
她觉得一次又一次地建立一个家庭,有一段良好的亲密关系好难啊,她想有亲人有朋友有稳定的生活和爱人,可是为什么她每一次都会失败,为什么她的亲人朋友都会离她而去。
一次又一次,故意也好,被迫也罢,怎么到了最后都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想有个家,她想回家……
她真的真的好想回家啊。
晚风起,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谢行之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不是要离开吗?怎么,找不到你的情郎了?被抛弃了?”
他明明知道不该嘲讽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她流泪他就忍不住。因为他知道这眼泪一定不是为了自己而流。但话说出口后他又开始后悔,唇瓣嗫嚅几响,又没能将歉意的话说出口。
赵成洲听他开口就忍不住叹气,这么说话,霍长君没和他打起来都是他命大。
霍长君依旧坐在茶棚里吃着桂花糕,似乎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他们的出现。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行踪早就暴露了,从醒过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她也知道谢行之迟早会找上来。
倒不是她有多聪明,而是她不相信赵成洲,一如她不再相信谢行之一样。
他们才是一类人,也是被捆绑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而她只是他们有闲心时才愿意花心思逗弄的装饰品。
那种被人监视、被人掌控的窒息感让她明白,她终究是斗不过谢行之的。她离开她逃避只是想让自己获得短暂的胜利和自由,就好像这样她就真的自由了一样。
只是没想到这次谢行之等了三天呢,真是好大的进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