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算江靖易的那道冷箭,是从琼华派的防线里漏出来的。
像琼华这样的超一流门派,就算不愿出力,也不至于挡不住这这一二暗算,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
但他来不及排查线索,万魔窟败退后,江靖易回到太古剑宗的剑冢深处闭生死关,江斐则被清颐道尊接回了齐云峰休养。
他一回东华就赶去看了江斐,她从被接回来后就一直没有醒过来,寂静无声地躺在那里,脸色苍白,呼吸浅淡。
他摸上江斐的脉搏,缓缓输入灵气游走全身,认真地检查她的伤势。
江斐的情况比他最初以为的还要严重许多!
失血体虚这一类的都是小事,他知道她或许经脉受损,却不曾想是从四肢百骸一寸寸崩裂寸断,从头到手脚没有一寸经脉是完好无损的。
此外还有天魂受损,不知道醒来会是个什么光景。
尽管为救苏又晴动用秘法功力倒退,境界不稳,但他来不及再闭关修复巩固,丹田处如海般宽阔强大的灵力毫不吝啬源源不断地流出,包裹住江斐受损的经脉。
自指尖开始,把完全断裂的经脉慢慢地一点一点梳理,修补,连接起来。虽然修补后仍然显得涸泽逼仄,仅仅是勉力连接,相连处脆弱细窄,比起以前宽阔韧劲相去甚远,但还是好过连灵气都没有办法流转。
人体经脉与灵气流转的承受度相关,照江斐如今的身体状况,待她醒来不只是境界倒退的问题,他只怕──江斐再也拿不起剑。
思绪百转间,漏尽更澜,长夜过半。从指尖到手掌,再到手臂、四肢,他勉力施为下算是与江斐从头到尾梳理温养了一次经脉。
第一次的重连与重塑是最为困难的,此番折腾下来,就算是修为深厚如他也觉得筋疲力尽,神识炸痛。
他揉了揉眉头,闭上酸涩的眼,脑海里思索着那些对江斐恢复有益的灵材以及取材地。
突然,他脑海里一闪而过一道血红色如红宝石般瑰丽迷人的光泽。
其实,最有益恢复的,还是妖核。
被梦魇住的顾以寒,能感受到梦里那个自己所有的所思所行所言,但却如同被关在一个笼子里铐上了枷锁,只能被迫地感受,哪怕怒极攻心也做不出丝毫改变。
他像是被关在自己身体里的一道孤魂,与本体唯一的不同,就是他已经觉醒了白泽天妖一世的记忆。
似乎刚才的闭眼揉头缓解了一下神识透支过度的头痛欲裂,他复又睁开眼来。依然是之前半跪榻前的姿势,他望向仍然紧闭双眼无知无觉的江斐。
已经为江斐梳理完一遍伤势,她如纸般苍白的脸色稍好一些,虽仍失血色,但多少添了一点活人气儿在。
面凝鹅脂,眉若墨画。失血让唇色浅淡,如同点樱褪色,却更加凸显得眉目如水墨丹青。
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尽管躺着,无声无息,没有动作,她美得寂静无声,就像一幅入画的工图仕女。
他似乎一直都没有这样近地观察过她,原来那个杏眼圆圆神态娇憨,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着他转的小小少女,也已经出落到这样的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顾以寒正兀自出神间,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威压。
他直起身来,刚转过身低下头,还未来得及告罪与清颐师尊,顾以寒就感觉自己被一阵大力抽在脸上,灵力耗尽身负重伤的身体,在天旋地转间眼前一阵发黑。
面如冠玉的脸上五道发红的指印清晰可辨,嘴角血迹若隐若现。
他重站直身,轻舔了一下松动的牙根,垂下头一言不发。想来他动用空间秘法修为倒退的事,师尊已经看出来了。
清颐道尊气极,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样,点着他说不出话来。
“糊涂!荒唐!!”
“你真是叫我失望!!!”
他的目光落到躺着的江斐身上,又落回顾以寒身上,目色转冷,冷得刺骨。
“你也配来?!”
最后丢下一句“明日正午刑堂受刑!”,清颐道尊便甩袖把顾以寒推卷出了房间。
顾以寒在房间门口踉跄了几步,停了下来,面向庭院。月色洒落庭中,假山池里水波荡漾,漾了半庭冷月清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