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站在自己屋里,看着粉彩大屏风后头的李月缇。
她非说自己没哭,抹着眼睛,道:“我不是哭哭啼啼!我就是心里感伤,我就是猜不透你下一步要做什么。你要是赶明儿就消失不见了都有可能,我到时候多、多孤单一个人在金陵!”
言昳这样的臭脾气,面上是没办法好声好气安慰李月缇的,只咕哝道:“天底下谁不是独一个人。”
李月缇自己也觉得丢人,她都快二十六了,竟然跑到一个比她小十几岁的丫头前哭。虽然二小姐也不能算什么普通小姑娘就是了。
李月缇急道:“你怎么就独一个了。我是个便宜后妈,还有轻竹这个崇拜你的泼辣子,还有那阿远——”
言昳是觉得大家亲近,却不能堪称依靠或长久的陪伴,她只摆摆手,道:“我消失了干嘛?生意不要了?钱也不要了?我的公司还有你的股呢。”
李月缇擦了擦眼睛,点头:“……倒也是。”
她得了心安,又道:“不过,最近我有个算得上以前有来往的庶弟,又似乎想来找我。我是真不想跟李家的人有来往了。”
正说着,那头有一两个人绑了个人过来,嘴也被堵住了,头发散了,行迹狼狈。言昳站在门内往外看,没想到是陶氏。
她问道:“怎么了?”
陶氏被白府突然出现的陌生武夫吓得肝胆俱裂,被押来路上,没瞧见一个东院的人,偶尔瞧见些西院的奴仆,只或讥讽或吃惊的看着她,却没人对这帮武夫吃惊。
一路押过来,瞧见二小姐院门前头的影壁,她也傻了,这会儿瞧见言昳拢着琵琶袖的袖笼,步子轻摆,膝澜摇动的走出来,她就被按在院子里跪着瞧二小姐那张巧笑妖俏、娇甜逼人的脸。
多年前,陶氏在别庄撞见白老爷的时候,也见过赵卉儿。
那位夫人也是漂亮,但娇俏的磊落活泼,和眼前这张脸上凉凉的似笑非笑全然不一样。
听下人传言说这白府是握在二小姐手里的,陶氏觉得不信,只想着她还小,就是比瑶瑶精明些,也精明不到哪儿去……巴结谁都不如巴结正主的男人。
就这会儿,李月缇从里屋也走出来了。李月缇看了陶氏一眼,问言昳:“她做了什么?”
两个武夫道:“她去了白旭宪屋里,拿了这封书信出来。”
言昳只看了一眼信封,就知道是她提前准备好的哪份文件,笑道:“看这信封上还有沾着点墨的指印呢,你拆开看过了?”
陶氏堵了嘴自然不能回答。
言昳将信封中信纸拿出来,看了一眼,大笑起来,拈着信纸,双手搭在白底蓝竹镶花的褙子前,忍俊不禁道:“果然是你听说李月缇被休弃,觉得府上可能不安定了。陶姨娘真聪明呢,竟然在上头就多加了一横呢。”
手中那张信纸不是别的,正是言昳为自己想的脱身之法。
她不想要再姓白了,就希望白旭宪以泣血孤笔恳求言家收养她。以言家的秉性,和她后续的安排,他们不会不同意。
准备书信的时候言昳还不知道言实将军未死,她只想着言夫人孤儿寡母必然不容易,她若是被言家收养后,愿意扶持着言家,直到把一家三个孩子都帮到成家之后再说。
也是她想的不周到,书信中没有说“白昳”,只说希望言家收养“孤弱又最放不下的嫡亲二姑娘”。
陶氏可能也有些女人的第六感,又觉得李月缇被休弃也不正常,这时候白老爷说要把府上最得势力的二小姐送给言家收养,必然是觉得白家要倒了——
这女人多聪明呢,她直接加了一笔,改成了“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