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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定力(1 / 2)

韶骅毕竟当了十几年的阁老、权臣,在京师也是被写进歇后语的存在。

比如什么韶阁老御前弯腰讲学——屁话。

韶星津赶去与奴仆在京中汇合时,不少人已经在河边围观远眺,一帮城防兵拦截了街巷,京兆尹在河边,看到韶星津前来,连忙对他作揖行礼。

韶星津远远就瞧见裹着白布的尸首,他靠近想看,京兆尹忍不住抬臂拦了一下,道:“您还是别看了吧,下官知道京师有几处专门做缝补的仵作,不若等稍稍小殓之后,您再吊唁——”

韶星津对韶骅的死,并不太伤心。毕竟是他亲手掀了老爹的朝野旧党,替代了韶骅登堂入室,韶骅虽然对外表现出“我儿子其实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的样子,但实际上如今韶家改朝换代,韶骅成了无权老头,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韶骅此次进宫,也不过是梁栩宽待老臣的一个表示。韶骅必然要告老还乡,连带他几个左右手的儿子,都要随着旧派文臣的退场而左迁离京。

韶星津死了老子不伤心归不伤心,但在皇城根下,韶骅当了十几年阁老的三代重臣却被杀了,韶星津觉得这是仇敌在打韶家的脸。

他执意要去掀开盖在韶骅身上的白单子,京兆尹想拦没拦住,韶星津低头看去,惊骇趔趄,面色苍白如纸,两手打起哆嗦来——

因为韶骅几乎是惨死,被人开膛破肚泡了水,脖颈处更是只剩一截皮肉连着,好比架子上惨白的待入卤的鸭子。

韶星津都无法再看第二眼,若不是身后奴仆撑着他,他几乎站不住。

京兆尹是老官了,早些年宣陇皇帝外逃的时候,京师饿死冻死或被流匪屠戮的尸体满坑满谷,他派人用车拉去焚烧,什么架势没见过,此刻韶骅脏器淌了满地,他也神色不改的盖住了白布,道:“是打捞垃圾的船夫捞上来的。也问了送韶老爷出宫的奴仆车夫,他们几个都说是有人把他们打昏,把韶老爷劫走了。”

韶星津衣袖掩面,他惊骇之中哭不出来,但也要做出悲痛的样子。旁边仵作已经赶来,有人撑起白布遮挡周围远远围观的百姓的视线。

京兆尹转头去安慰韶星津,二人背对尸体走开几步,京兆尹甚至还拿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身后处理尸体的仵作突然倒吸一口冷气,惊道:“这、这……腹中有东西!”

韶星津与京兆尹转过头去,只瞧见仵作从韶骅腹部开口中,掏出一个被烧的黑漆漆的木制小人,不过略比拇指长一点。那小人雕刻的极其粗糙,焦黑如炭,肢体扭曲!

仵作胆大,伸手进了那几乎开膛破肚的伤口掏了一把,而后手里攥满东西,抽回来缓缓松开手——

手心里七八个同样的焦木小人从他手掌中掉落!

那几个撑着白布的城防兵,回头看了一眼,只瞧见韶骅肠肚中掉出来的血淋淋的肢体扭曲的焦木小人,吓得头皮发麻,手一哆嗦,白布落了下来。

围观人群中响起一阵尖叫惊呼声。

京兆尹连忙道:“快,把布盖上。这、这是谁会做这样的事!”

韶星津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愈发惨白的立在那儿。

这烧黑的小人代表什么,再清楚不过了,这是韶骅沾过的最血淋淋的惨案啊。

原来他一直知道,竟然能忍到今日才报仇。

而韶星津更明白,韶骅惨死,他却没法追根溯源,只能草草掩饰……

京师另一边。

山光远踏过门槛,走进言昳的府中。院门口的奴仆笑脸相迎,说话是相当的动听,开口便是:“山爷回来了?”

山光远这次不止骑马,还有马车随行,他刚想说让奴仆搬一下马车上的箱子,几个奴仆就并手出去了,道:“我们帮山爷抬行李,就放到您院里就行吧。”

山光远倒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了,他攥了攥佩剑刀柄,只略点头,就往院中去了。

是言昳跟他们打的招呼吗?这府上都知道他要住过来吗?

山光远进了后头院子去,正是梅花早开的时候,院里摆了些白瓣金蕊的流溪香锦梅,香气流动。从门窗能瞧见她屋中立了五个人,正在低声算着什么,屋中响起珠算声。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转头从轩窗往院中看了一眼,瞧见了山光远。她并没有笑,只是略点了下头,而后又像屋中几人问话。

山光远到主屋门口的时候,那五个人正捧着厚厚的账册出来,瞧见了山光远就像跟他行礼,山光远拦住他们想作揖的动作。

几人只惶恐的喊“山总兵”。

他依稀认出其中一两个人似乎是主管不知山云的掌柜,看来她最近真是动作不断。

山光远跨过门槛,瞧见她书房中,四处堆满了文书,言昳探头从窗户那头看了一眼:“他们走远了吗?”

山光远探头看着几人离开,回头合上门道:“走了。”

他其实自打上次之后,有些日子没见她了,睿文皇帝死后朝野内奠仪众多,丧期内也要低调行事便一直没来过。

只是言昳连个笑也没给他,山光远心里浮起一点不满。

言昳这才长吐出一口气:“前些日子卞睢宣布晋商银行破产,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我会巨额收购,然后把晋商银行拉起来。但晋商银行的总行虽然在他的据地里,可卞宏一手里还捏着山西几十家晋商银行的分行,和不少的黄金储备不撒手,事情不太好办。”

山光远走过去,把窗子也合上几分,只留巴掌宽的缝隙,能正好看到院门口。

言昳两只脚搭在桌子上,整个人软在圈椅中,其实也就是跟他抱怨抱怨而已,她知道山光远其实不太懂这些方面,就像她不懂打仗一样。

她道:“苏女银行总觉得我是要卖了她们填补晋商银行,也一直反对我。我下一步考虑和秦老板多拿下些苏女银行的股权,好能通过此事。我怎么可能会卖苏女银行,想要保底挣钱的最好方法,就是两大竞争对手其实背后都是一个老板——”

言昳说着,山光远站到桌边来,朝她低下头。

言昳扬脸看他:“怎么了?”

山光远手指扣在圈椅靠背上,他垂眼看着言昳,而后轻轻亲在她嘴角,又抬头,抿了抿微弯的嘴唇:“没事。你继续说。”

言昳:“……”

山光远以为她呆住了,有点想笑,刚要开口,言昳一伸手,捞住他脖子往下一压,仰头狠狠啃住他。

山光远后背僵硬,往前趔趄了一下,手撑在桌沿才没被她拽的朝她倒下去。言昳可不管,简直是在空旷的书房里亲出声响的地步,他忍不住纠缠来往,喉结滚动,正要伸手去抱起她。

言昳缓缓松开揽着他脖颈的手,嘴唇嫣红,退后几分,手指顺着衣领滑下来,扯住他腰带,笑道:“周围又没人,就贴一下哪算亲。亲出响来才是香吻吧。”

山光远抿住嘴唇,低头直着眼睛看她,忍不住抬手,碰了碰她柔嫩的脸颊。他忍不住想,这个亲近几分就快要把心脏给跳出去的状态,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言昳勾住他腰带往前一扯,而后伸手用力抱住了他的腰,长呼一口气。

他手按在她肩膀上:“别,我身上可能会有点血腥气。”

言昳深吸了一口:“还好。事情办完了?”

山光远点头:“很顺利。也派人去跟京兆尹打过招呼,他虽然不知道与我有关,但也很懂得看风向。只是我听说了些风言风语……”

言昳脑袋还闷在他腰腹上,装傻道:“嗯?”

山光远道:“听说韶骅腹中发现了二十三个被烧成焦木的小人,外头流言已经开始在说,韶家是当时山家被灭门的罪魁祸首。二十三……是山家灭门中死去的直系亲属的人数……”

言昳仰头笑:“发现尸体的是我的人。你上辈子报仇,我可一点没参与,这辈子你不会让他安享晚年,我也来给你锦上添花不好吗?虽说山家遭难,罪魁祸首还是宣陇皇帝,可也不能说就放过韶这个姓啊。”

她下巴贴在他常服的锦绣镶边上,眨眨眼睛:“韶骅凭此上台,又让韶家风头无两,他的子女凭什么不被此事牵扯?再说,不给韶星津来一巴掌,他就真当自己是举世清流了。”

山光远捞住她胳膊,让她别把脸再埋在她腰上,他捧住她的脸,道:“我其实还挺高兴的,你这一手确实高明。我恢复身份之后,山家名声洗清了不少,但是……还是有人被传闻所误,说什么山家被灭门也有自己的原因之类的……”

言昳拧眉气道:“这tā • mā • de还有人出来当判官出来各打五十大板?我把他大卸八块,也都怪他长得一副很欠被杀的样子是吧——”

山光远被她气恼的样子逗笑了:“现在就让流言多发酵一会儿吧,我也想看看韶星津经不经得起审视。此事,应该也不会闹大,韶星津不敢。”

言昳有数:“现在睿文皇帝的丧葬和梁栩的登基才是大事,韶骅就是死在午门城楼上,也不能大过前头两件事。梁栩也不会允许韶星津闹大,这件事必然会被潦草掩盖。”

山光远想了想:“也无所谓,闹大了我也不怕。”

言昳笑:“你现在狂的像我了。”

她正要起身,就从窗缝里瞧见轻竹进了院,没上月台回廊,在园中揣着手跟有什么天大的喜事似的,笑盈盈道:“二小姐,山爷的行李我们都给放下了,如果是些衣物书籍,奴婢们也可以帮忙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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