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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1 / 2)

沈嬷嬷投入赵家,每日里陪着赵安人说些佛法机锋、因果报应打发度日,她无亲无故,因着年岁渐老,无依无靠,但这些年身边也攒了几个钱,常寻思着认一门亲,依傍个养子度日送终。

日子久了,便和常来赵家的梳头婆子相熟,两人相谈甚欢,私交大抵不错,梳头婆子听她有此等心思,连连道巧,说是自己有一远房侄儿,幼丧所亲,旁无弟兄,是酒楼里跑堂的伙计,为人最是忠厚老实,也时常自艾无长辈可依仗。

后来沈嬷嬷见过那年轻侄儿三四回,为人倒是好,又娶了一房媳妇,跟着两个孩儿,围着她喊嬷嬷,心中甚是喜欢,两下一思量,沈嬷嬷认了干儿子,那伙计认了干娘,夫妻两人时不时孝敬沈嬷嬷甜酒饭菜,鞋袜衣裳,沈嬷嬷见这夫妻两人忠厚,一口一个亲娘的喊,心下也喜欢,自此也常往他家去住一两日,补贴一点银子给夫妻两人养家,一来二去,自然是极亲热,就如亲生母子一般。

施少连也偶尔去丹桂街坐坐,半载相处下来,月奴的胆怯好了许多,也敢主动和他说话,学着嘘寒问暖,也和院子里的妈妈姐姐们热络了些,平日里若是家里有客热闹,也能出来献个琵琶语。

风月场里的姑娘就是这样,起初再如何不适,日子久了,心肠冷了,也就见怪不怪,理所当然,若是遇上心慈些的恩客,便是感激知遇之恩,矢志不渝起来。

妈妈常教诲她们,她们陷入火坑,怨不得自己命苦,归根结底就是这些男人的错,莫说妈妈爱钞,姐儿爱俏,若是姐儿有几分骨气,最好是当吸血虫,将这群男人的血都吸的干净,最后踢出门,冷眼看那昔日枕边人凄惨仓皇,才是解气。

偶然这番话被施少连听见,他点点头,含笑寸月奴道:“你妈妈说的有理。”

这半载下来,他养着月奴,不让她另外接客,往她屋里添了许多的衣裳首饰,妈妈也高兴,但每回都是他的小厮提前将东西送来,每每这时月奴就知道,她要等着他来。

但也不是回回都来寻欢作乐,若是和其他人来谈事,他说完就走,从不招呼月奴,若是兴致上来,月奴身上再不舒服,也要服侍他一二。施少连其实并不好伺候,虽然看着温和柔情,但他的手段有时极其难堪,似乎就盯着她的某一时刻死命的琢磨,她又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么,只觉得施少连喜怒无常,因此也常有些惴惴不安。

反正好的坏的,他倒是都坦坦荡荡的,也无所谓她如何想。

盼盼和娇娇都羡慕月奴的好福气,不用应酬奉迎,也指点月奴:“他既然寸你好,你使些招数,让他给你银子赎身,给你在外置个屋子养着多好,或者就去施家住,总比这儿强多了。”

盼盼近来和蓝表叔打的火热,多少也听闻了些施家家事,又说:“他家里近来营生好,有大把的银子没处使,家世又简单清白,他还未娶亲纳妾,你笼络住他,以后就是一辈子的衣食无忧。”

月奴趁情浓意热时,略略提了此事:“这儿吵,住的又挤,倒不如换个地方住。”

施少连淡淡看了她一眼,声音平平,却似乎冷漠:“去什么地方住?”

月奴不敢言语,喏喏低下头。

施少连面色平静的披衣而起,沐浴更衣出门。

妈妈依旧给月奴端来避子汤,看着她一口灌下去才离去,月奴闷闷的坐了半日,直坐到屋内漆黑,听闻外间有谈笑声,盼盼和娇娇都迎了出去,原来是蓝可俊和詹少全几人来喝酒作乐。

蓝可俊缠着盼盼要了个亲嘴,盼盼往旁一躲,拿香巾子替他抹嘴:“施家大哥儿才走了不许久,你就来,回回这样,倒像是商量好似的。”

蓝可俊嘿嘿一笑:“叔侄两人同进同出,倒是不太好。”

叔侄两人都在一个院子里寻欢作乐,多少有些不好看,近来田氏又不知怎的盯的他紧,他也不敢和施少连同进同出,怕被施家的小厮们撞见传开了去,施少连倒不打紧,他屋里只不过一个收房丫头,施老夫人和桂姨娘都不管这些,他若被田氏抓到把柄,还要拖到施老夫人面前去哭诉一遍,面上不好看。

花厅里摆了酒菜,男女几人混坐在一处,喝酒吃菜,蓝可俊要听曲儿,妈妈索性唤月奴下来弹琵琶。

月奴穿着条红小袄,白绫裙,黑油油的发,斜挑着只银簪子,两个珍珠耳坠儿像抖落在花瓣边缘的露珠,摇摇晃晃,花骨朵似的,众人一看,这哪是年初里那个乡下来的害羞丫头,连连称叹,蓝表叔哎哟了一身:“倒是有些不一般的模样。”

盼盼往他嘴里灌酒:“可算了吧,哪有做叔叔的,肖想侄儿的人。”

蓝可俊嘿嘿一笑:“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这身装扮,倒像家里养的一般。”

在座的几个粉头都有些不乐意了:“蓝大官人这话,意思是说我们这样的,都该野的没边际,不配在人家里呆着。”

“我这嘴。”蓝可俊轻掴自己一耳光,招呼大家,“喝酒,喝酒。”

月奴低头,一声不响的抱着琵琶,坐在帘外奏曲,席面上气氛热闹起来,推杯送盏之间,起初都像模像样的坐着,酒热之后便有些乱,贴肩并臀,交杯换盏不断。

詹少全听闻施少连八月里去了一趟金陵,带着十几辆大车回来,连连咂舌:“没料想你家的产业的做的这般大,一批新货少不得赚个千两银子吧。”

蓝表叔颇为得意的摇摇头:“我亲眼盯着伙计们卸货,整整卸了一夜都未卸完,开市第一日,就足足赚了三百两。”

众人惊叹了一回,有人羡道:“这等好日子,守着那几个大铺子,每日只等着数银子就是。”

“若论产业,也就一般中等富裕之家,风吹一吹就倒,但我家侄儿又有些野心,如今家里头统共就那几口人,有进项没出项的,银子都在库里发霉,他也少不得往金陵去探探门路。”

“这是打算作甚去?难道要把铺子开到金陵去?”

“我侄儿未明说,我猜着他那意思,是把银子铺开到金陵去,赚几个息钱。”

懂门道的人一听即晓,原来是暗地里放些官吏债,俱起身向蓝可俊敬酒:“以后府上水涨船高,可别忘了提携小弟一二。”

施家的铺子营生都握在施少连手里,每日不过是让蓝可俊各处跑腿周旋,任他赚些中间油水,小打小闹的施少连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若想在铺子里多钻营些银两,有本有帐,孙秉老又查的细,怕是不容易。但若能跟着施少连放息,可是大有赚头在。

喝过热酒,盼盼扶着蓝可俊回屋内歇息,正宽衣解带时,盼盼突然不肯,推脱他:“前几日去买胭脂,遇见雪姐儿,看着我好一顿白眼,怕是恼我抢了她的汉子,我也不敢抢同行姐妹的生意,怕你下回去她那要打要跪,你还是回去吧。”

雪姐儿泼辣刁钻,盼盼温柔体贴,他两个都爱,两下不舍,一把搂住佳人:“这是什么话,她性子泼,我不与她计较,如何在你嘴里成了要打要跪,一见了你的面,三魂六魄都飞了,哪里还记得什么雪姐儿。”

两人嬉笑着滚入床间,正是锦帷春暖,云雨合畅。

几场秋雨淋淋漓漓,江都城渐染了层层斑斓秋色,日子踏入十月,日短夜长,眼见着天冷起来。

施府上下忙着裁制过冬的新衣,今年秋雨多,日子也总阴寒着,虽然还未冷到用暖炉的时候,但趁着天晴,账房孙先生吩咐人往各院里送过冬的香炭。

甜酿这阵子忙着替施少连做衣裳,大哥哥的衣裳都由甜酿和紫苏打理,她把自己的喜服放一放,连着替施少连做了两身衣裳,那日做到傍晚,眼睛实在酸的熬不住,上床闭眼躺着睡着了,连晚饭都未吃。

次日施少连得知此事,不许她再做针线,甜酿不肯,施少连索性买了个女红甚佳的婢女,塞进了绣阁。

甜酿多添了个使女,云绮当然也要有,施少连索性唤牙婆上门,添了十来个奴仆。

施老夫人原先身边就有四个婢女嬷嬷,一个分去照顾喜哥儿,索性再添了两人,桂姨娘有两个服侍的,再添两个支使的婆子,喜哥儿添了个十一二岁上下的小婢女,一个bā • jiǔ岁的小厮,云绮和甜酿原先各自身边只有一人,都再添了一人,只有见曦园没有再往上加,起头那个针线甚佳的婢女先放在甜酿身边用,以后再挪到见曦园去。

既然家里加了人,那后罩房的蓝家,原先也有三个婢女两个小厮,又给苗儿和芳儿身边都放了个婢女。

家里添了下人,屋子便有些不够住了,正好施家隔壁的人家卖宅子,施少连花了七百两银子买了隔壁地契,要打通院墙,重新造园子院落。

既然要扩建园子,后罩房一面的墙壁都要凿去,苗儿挪去绣阁和甜酿同住,芳儿和云绮都住在桂姨娘耳房里,果儿和喜哥儿养在老夫人膝下,蓝表叔夫妇两人挑了外堂两间屋子暂住。

修园子的活计当然委托况家,况老爹和况苑都来看过,丈量土地房舍,画了花园图纸,传给施家众人看,云绮道:“我要自己的院子,屋子要亮堂些,要书房,绣楼,园子里栽些香草香花,埋两缸睡莲。”

甜酿倒不发话,施老夫人道:“明年里你还得从新屋子里出嫁,要什么样的,趁早和你大哥哥说。”

甜酿想了想:“那就清幽些,屋子半掩在树下,树杪间露出冻碧色的檐角,要雪白的窗子,院子里一架秋千,蔷薇架,石榴花。”

施老夫人又去问蓝家的意思,夫妻两人自然是想跟着施家,于是在园子一角腾出一块地,为蓝家落了个院子。

园子图稿又送回去况苑那,不过十天半月就有佣工来,拆了半爿院墙,用幕布遮掩,搬来花花草草,先从隔壁人家开始修起。

十一月里,施家终于有了闲功夫,内宅要设宴款待亲友,又因为此前施少连得了几匣银丝炭,令人送往赵安人家,赵安人回送了一匣安神的苏合香,甚得施老夫人的喜欢,也一并邀请了赵安人母女来施家吃酒。

沈嬷嬷也要跟着赵安人一道前去,正是给施老夫人说些佛法,要提前去置一身素洁些的衣裳,还要买个笼在袖里的檀香小饼。

她在干儿子家住了一日,夫妻两人听闻她要去施家,干儿子道:“这施家倒是好阔气的人家,他家但凡逢年过节,宴请布席,厨里烧不及的大菜,常在外头买,我去送过几次,家里极阔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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