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松松地掩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一推就开了。
裴褚走进去的时候扑面就迎来一股夹杂着暖香的热气,他微不可闻地皱了一下眉。少年身边伺候的下人实在是没规矩,房中放着炭盆夜里理应有婢女守着,可是现在竟是空无一人。
昏暗的光线中,他随意一瞥就看到了屏风后面星星点点的炭火发出的光芒,他走过去欲要将炭盆挪远一些,脚步一动碰到了一个圆柱形的东西。
低着头看了一眼,是一幅已经散落了一角的画轴,温凉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画轴之上,映出一片淡淡的粉色。
男人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俯身将画轴给捡了起来,映着月光,他缓缓将画轴全部打开。
瞳孔紧缩,男人的眼神瞬间迸发出惊涛骇浪,但下一刻又全数压抑进深沉的暗海之下。只见,如水般的月光之下,画轴上赫然是一位巧笑嫣然的女子,乌发雪肤,弯弯的新月眉下一双灿若繁星的黑眸灵动异常,隔着一张画与他对视。
漫天的桃花飘落,一片花瓣落在少女的发上,一片花瓣飞在她飘飞的裙摆,人面若桃花,双目含秋水……
他就站在那里定定地与画上的少女对视半晌,微闭了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数年前他在大觉寺遇到的小商女。分毫不差,一颦一笑,若是她平安长大就定是画中人。
不过,骤然他睁开了一双锐利的黑眸,大步往屏风之后走去,撩起床幔,居高临下地望着锦被下面鼓起的一个包。
他的动作迅速,下一秒呼呼大睡的少年就被他翻过了身拎出了一颗小脑袋。许是屋中的炭火很足,亦或是少年饮了酒,他莹白的脸颊处泛着一层浅浅的红晕,男人的手指碰到他的脖间,少年嘴中还发出了一声咕哝,“美人,喝嘛。”
肉眼可见地,裴褚的脸上染上了一层阴翳,他锐利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在少年的脸上梭巡,比对着画轴上的少女一点一点,直到少年的喉结那里。
画轴上,少女着了浅绿色的曳地罗裙,上身粉色的褙子映着细白的脖颈修长娇怜。然而眼前的睡的香甜的少年脖颈虽然依旧细白修长,但略略的鼓起还是象征着他是一个男子。
不再犹豫,裴褚的手指顺着少年的脖颈仔细摸索,上次他就感觉到这里略有些不对劲,他的耐心很足,耳后一寸寸摩挲,然后寻到一处凸起毫不留情地往下一揭。
少年,不,应该是少女感觉到危险,敏锐地缩了缩脖子想要躲到被子里面去,但脖颈被一只手扣着半点动弹不得。睡梦中,她不满地哼唧两声,被子下面的细腿使劲扑腾了几下。
若是她此时醒来,对上一双幽暗危险的黑眸,定是整个人都要吓得血液倒流……
阮家,小商女,收养的阮元年,裴褚是何等聪慧的人物,只在脑中过了一遍就明白了当初阮家的计策。迎回幼子长女假死,偷梁换柱女扮男装,他冷笑一声,当真是天衣无缝的好算计。
义弟换成了义妹,他的脸色晦暗不明,被欺骗的愤怒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交织。当那股情绪压过了愤怒,他陡然起身,手指从女子的脖颈处移开,拉着锦被径直盖在了女子的脸上,丝毫不见怜香惜玉。
黑暗中,阮夏夏做了一个噩梦,她正抱着美男寻欢作乐,突然天就塌了下来,正正砸在她的脸上,然后她就成了一个无脸怪……多么可怕的一个梦,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