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英得知山上下来那人选了自家后头那院,也和大队书记一样的感慨,暗道那感情好。
之前家里已经跟人家有过来往,对方还大方地送了人参,给他们家换来一匣子的小黄鱼回来,怎么说都是不小的恩情,有过这一层,刘翠英对他落户他们大队不说欢迎,那也肯定不会反对。
再说人家还刚帮过他们大队一个大忙,现在可以说是他们大队所有人的救命恩人。
若说曾经刘翠英还顾忌着对方的身份而刻意疏远着,那么现在司刑不光有了光明正大的身份,还落户在他们大队,又正正成了他们家的邻居,那往后可得处的亲近些才是。
这不听说了司刑就住后头那院了,刘翠英立马找了几个相熟的大娘媳妇子,自带扫帚木桶鸡毛掸子的就去司刑的新家帮忙打扫去了,很是热情。
听到敲门声,韩青芜开门看到她们就笑了。
“妈,大娘,婶子,你们来啦,我就说待会儿帮司刑找你们搭把手来着。”她的确存了这么个心思。
毕竟司刑选的这处院落虽然不算多大,但因为许久没人住了,需要收拾清扫的地方却多着呢,光靠韩青芜自个儿帮忙肯定是不成的,而司刑光看样子都不是能亲自动手干杂活的。
而在前来的刘翠英她们看来,打扫清理屋子院子还是她们妇女们比较在行,让一个大老爷们动手干这种活计,那是难为他了,重活累活找他们成,仔细费心的事就多指望了。
因此大娘婶子当下拍着胸脯包揽道:“交给咱们绝对没问题,青青和司同志待在一边歇着就成。”
话落,几个人当下就动作起来,打算院子的打算院子,整理屋子的整理屋子,活计很快分派下去,各人都开始忙活个不停。
刘翠英手下拎着个厨房的家伙什擦拭着,一边走到自家闺女跟前,眼神却是往司刑那边瞅。
司刑顺着目光望过来,脸上平淡的表情顿了下,开口道:“多谢。”再多的话就没了。
“妈,他人不爱说话。”韩青芜帮着解释。
刘翠英点点头,“妈看得出来,小司……婶子就喊你小司了,之前山上那事儿多谢你帮忙,以后在大队里有啥事就到前头找我家老二,放心在这边生活,大家都挺感谢你,不用担心融不进来。”
司刑静静地站在那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在刘翠英终于念叨完看向他的时候点了点头。
刘翠英立马就放心了,转头被收拾厨房的大娘喊了过去。
“之前我们给你的那个钱袋子还在吧?”韩青芜突然问,然后就见司刑从身上掏出一个灰扑扑看着十分普通的旧布袋,沉甸甸的装着什么东西。
司刑将这袋子递给她,说:“都在这里。”
袋子里装的就是上次买人参的那半匣子小黄鱼,韩青芜只道他带着就好,并没有接过来。
“你自己收好,今天来不及了,待会儿我妈她们肯定会先拿些铺盖给你应付一夜,等明天有空你可以去镇上或者城里换点钱票,将缺的东西都买回来……”
韩青芜叮嘱了一遍,完后看向司刑没什么起伏的表情,深以为如果她不提的话,可能他根本注意不到这些身外之物,极有可能还跟住山上树屋一样开启极简模式。
“算了,明天我找机会陪你去吧,顺道把我妈她们也带上。”免得别人看去多嘴多舌。
到时一群人一起去帮司刑置办生活用品,肯定比她一个人管用,反正看样子不管怎么弄,当事人自个儿是不会太在意的。
至于到时需要花费的钱票问题,暂且让韩老二帮忙说是借司刑的,最后花多少都从他那袋子小黄鱼里扣。
韩青芜做好了安排,司刑听了也没反对,点头说你决定就好。
他果然是对这些身外之物和事不在意的。
韩青芜意识到这一点,再面对他时反而更自在了些,看婶子他们还需要忙很久,就问司刑渴不渴。
司刑摇摇头。
韩青芜笑了下说:“婶子们干完话肯定会口渴,你站在这儿也没事,不如跟我回家烧点茶水提过来,也算是帮忙了。”
其实她是试探着指使他干活了,就看他会不会排斥。
司刑没排斥,自然地点了头跟上来,和韩青芜一起进了他家门。
韩青河正在家逗猫,听见开门声抬头一看是妹妹,顿时笑起来想打个招呼,结果下一秒就瞧见跟在妹妹身后一块进来的男人,不禁一愣。
“青青,司同志,你们……”
话还没说完,韩青河手下一疼,刚还跟他耍着玩的丑猫突然猛地挣扎开,挠了他一爪子跳到远处的地方,朝司同志喵喵叫着,声音凄厉刺耳。
啥情况?韩青河疼的一脸扭曲,外加两眼懵逼。
司刑在猫声响起时就顿住了脚步,站在门后望过来,目光轻飘飘落在正对他吃呀咧嘴喵喵叫的丑猫身上。
丑猫顿时身子一僵,脊背本能地下压,仿佛犹如泰山压顶,张牙舞爪的气势莫名矮了一头,看着虚的很,除了没什么力度,还好像在无理取闹一样。
系统:…………
救命!该死的审判者追杀到家里来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是它的宿主由于没有记忆也背叛了它!
“丑猫,你闹啥呢,赶紧让开,不要不礼貌。”韩青芜过去一脚挑开了莫名其妙敌对司刑的猫。
系统:看看,看看,宿主胳膊肘往外拐,伤透它的心!
“喵呜——”渣女!负心汉!
丑猫爬起来班站着,继续骂骂咧咧,直到司刑的目光再次看过去,这回停了片刻,看得它终于顶不住,尾巴一夹,跑了。
看完全程的韩青河:“…………”你说这是图啥。
韩青芜也瞧不明白,不清楚为什么丑猫就是对司刑那么排斥,或许是因为他人太冷淡没啥人气儿,不讨猫猫狗狗喜欢?
正在韩青芜这样那样胡乱揣测时,司刑突然开口:“你家那只猫……”
“嗯?怎么了,它可能是害怕陌生人,抱歉,刚才吓到你了吗?”韩青芜当然选择维护自家的救命恩猫。
司刑顿了顿没说,好像在疑惑什么。
韩青芜也不在意,将人请到院里的小桌边坐着,正好让韩青河作陪,她自己则去打了水开始烧火煮茶。
韩青河独自对上静静坐在那里沉默不言的司刑莫名有点发憷,略感坐立不安地左右动了动,问司刑要不要喝点水。
他这话刚问出来,韩青芜已经弄了点温水端上来。
司刑动作自然接过,粗糙的陶制杯子在他手里也喝出了高级的感觉。
韩青河看的不明觉厉,虽然说不上来什么漂亮的话,但总感觉眼前这个人很厉害,不是他能简单放肆的。
“那个,司同志,之前山上的事多谢你了。”最后韩青河乖巧状道了声谢。
司刑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你妹妹已经道过谢。”
“哦哦,那就好。”韩青河呵呵笑着抓了抓头皮,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头,场面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幸好韩青芜那边很快就把茶烧好了,舀到木桶里拿了一沓陶碗,喊司刑提到后头院子去。
司刑放下杯子刚要站起来,韩青河连忙说他来他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先跑到灶房帮韩青芜提茶桶。
而另一个人则不慌不忙地走在后面,衬的前头那个着急忙慌抢着干活的大小伙子跟个愣头青似的。
韩青芜一看行吧,韩青河想干就让他干,她和司刑就只拿了几只陶碗跟在后面,三人一块来到经过短短时间就已经焕然一新的后边宅子。
大婶大娘们的速度果然不是盖的,收拾起屋子来又快又利落,单单只是他们离开的这么一会儿,该收拾的基本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弄铺盖以及生活必需的物件等等事情了。
不过她们也一个个忙的满头大汗,韩青芜赶紧让韩青河送上茶水,又示意司刑去道声谢。
“不用不用。”大婶大娘连忙摆手,喝着韩青河递上的热茶,脸上却笑开了花。
稍后歇了歇,大队食堂吃饭的铃声响起,帮忙干完活的人一口喝光碗里的茶,忙不迭告辞回家吃饭。
等她们走后,刘翠英邀请道:“小司,你这啥都还没弄,今儿个就到我家来吃饭吧,青河,找你爹去拿饭,记得把小司的那份也带回来。”
韩青河嗳了一声立马出去找人了。
刘翠英这边则继续念叨着晚上先给司刑凑合出一个铺盖用,等明儿个她就帮忙去给他弄新的使,正好去镇上或者县里把其他缺的东西也都给置办齐全。
这倒是和韩青芜想的不谋而合,既然刘翠英已经打算好了,她也就不再多提。
等到韩老二父子俩将晚饭提回来,刘翠英他们三人也已经回到前头院子里,开始就着韩青芜之前烧热的灶膛做起了菜。
因为今天有个客人,刘翠英想搞丰盛一点,食堂那些稀饭菜汤肯定是不成的,所以她就趁着韩老二他们回来之前,动作飞快地煎了鱼、炝了蘑菇,还和着少有的一点白面捏了几个野菜团子,放在瓦罐上头的高粱杆屉笼里蒸熟。
待到三样做好,韩老二父子俩也带着晚饭回来了。
韩老二看到司刑比之前态度热切多了,热情道:“司同志,山上那事儿对亏有你啊,不然咱们大队八成逃不过这一劫,来来来,家里饭菜不算多好,但绝对管饱,你就敞开了肚子吃。”
这年头粮食金贵,一家要是招待客人说让他敞开肚皮尽管吃,那肯定是极其好客大方的主家。
司刑虽然不知道这一点,但他能看明白韩老二态度的变化,点点头接受了这番示好。
之后饭菜端上桌,刘翠英拿出新碗筷热情地给司刑添上饭。
韩青芜以为他不回动筷,谁知等她开始吃的时候,发现这人也已经在吃了,并没有特别排斥的样子,就是情绪少一点、态度淡一点,人寡言少语一点,其他和普通人似乎也没差。
乡下人的饭桌上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只要注意别唾沫横飞往桌上或别人碗里喷就行。
韩老二边吃边跟司刑唠,发现他很少开口后就识趣地不再拉着他闲扯,转而和刘翠英他们说刚才那会儿老李家那边事情的进展。
“李大根梗着脖子强的很,就是不承认,还说要有啥证据,大队长把咱们都劝散,还真去公社找证据去了,想来是被李大根惹毛,准备给他来个大的收拾他们。”
韩老二说着摇头唏嘘。
要说大队长的脾气也是很好的,你要是不惹他或者惹了知道认错,那他肯定不会跟你多计较,至多教训一下再把人交给大队会计那个笑面虎做做思想教育,过后差不多就掀篇了。
但如果你明明犯错还死鸭子嘴硬不认错,甚至惹出更大的麻烦来,那大队长绝对是先好言好语稳住你,然后再默默揪出你小辫子,回头猛不地来个狠的收拾你信不信。
要韩老二来说,比起后面那种,他更愿意犯错时被大队长批评教育吼一通,完了事儿就过了。
可惜老李家的人不懂大队长的这种行事方式,犯蠢作死不说,还成功惹毛大队长。
“证据?”司刑低喃了一声,看向坐在一旁正吃饭的韩青芜道:“那天你过来找我,走后没多久,那个女人就出现了,应该是跟踪你找来的。”
“那个女人?”韩青芜疑惑。
司刑回想了下,点头说:“叫李……傻妞?”听大队长喊的好像就是李傻妞这个名字。
至于当时被李福宝特别强调了的那个福气名,司刑根本没过耳,现在怎么会记得。
韩青河支起耳朵听他们俩说话,听到这里忍不住问:“李傻妞?她还跟踪过青青?啥时候的事啊,她又想搞啥?”
一连串的问题跟机|关|枪似的脱口而出,司刑最终选择哪一个都不回答,继续和韩青芜讲述了那天她离开后的事情。
韩青芜渐渐明白他指的应该是李福宝遭遇小野猪的那天,再听司刑说起那天李福宝偷偷摸去后山的事,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我就说那时怎么感觉有人跟着我,为此还特地多绕了点路把人甩了,没想到是她,更没想到她真会摸到你那里去。”韩青芜后悔当时没把人揪出来赶走了。
司刑:“我把她吓跑了。”
“小野猪?”韩青芜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司刑点点头,韩青芜顿时恍然大悟。
合着小野猪原来是这人‘送’来的,就奇怪李福宝怎么突然招惹上一头本该在山林深处的小野猪,运气好也不是那个好法,野猪不光自动找上门,最后还差点都把福气包给撅了。
不过这个先不提,说回李福宝偷偷往后山摸这件事,莫不是那时候她就发现了后山的秘密,然后才去举报的?
这个发现算不算得上证据?
韩青芜沉思。
司刑也不再开口,他只是听到韩老二讲的那些突然想到之前发生的事,于是告诉韩青芜一声而已,用不用得到全看他们自己。
两人都不说了,另外三人却着急了。
他们刚才已经从他们的谈话里听出一丝端倪,现在还想进一步确认一下,韩青芜和司刑却都一下成了锯嘴葫芦。
“真是李福宝那妮子搞的鬼?大队长还一直以为是李大根想报复上次大家伙拦着他不让动老姑婆儿子这事才动的歪心思。”韩老二不敢置信。
毕竟李福宝也就是一个才十六七的小姑娘,哪来的那么多心眼和仇恨举报全大队啊。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难道就不会多想想自己家和队里其他乡亲吗?
或许也是因为人太年轻没有多想,单凭着一股心气儿就将所有人推下刀山火海了?
韩老二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啥,吃完饭仍在琢磨这个问题,最后干脆拍了下大腿道:“算了,我把这事儿跟大队长说说去,让他来琢磨,说不定能抓住老李家的小辫子,让他们认错认罚。”
认错认罚什么的,大队长已经不指望了,也不想给李大根这个机会。
他现在只想把老李家的刺头送进公安局接受再教育。
这个念头在他从县公社拿回朋友帮忙找到的举报人身份证明后愈加清晰,当韩老二过来告诉大队长关于李福宝曾经偷摸上后山的事情时,他已经给老李家那对无法无天的父女安排好了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