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二人世界很普通。
他们两人吃完晚饭一楼的医生们就陆续下班了,大家在楼下吵吵闹闹,抢厕所的、吆喝着一起看电影的、还有嚷嚷着白天到底谁偷了笔的。
这些都是程凉在苏县这两年听惯了的热闹,他羡慕过,却从来没有融入过。
而今天,他一边觉得吵闹,一边却开始认真听。
他在想楼下几个房间就四个厕所是不是真的少了,几个医学生下了班要看的电影居然是爱情文艺片是不是不太正常,他还在想,自己抽屉里的那些笔可千万别给这帮兔崽子发现了。
那些游离的热闹,终于变成了生活。
心境变化仿佛是一瞬间,可为了这一瞬间,他找了一辈子。
精疲力尽从手术室里出来看到盛夏冲他笑的瞬间,吃饭的时候发现盛夏为了不吃肉偷偷摸摸把肉塞到菜盘子最下面的瞬间,还有现在这样,下了班,他拿着笔记本写明天的手术计划,盛夏戴着耳机腰杆笔直的坐着剪片子的瞬间。
只是两个人,简陋装修的房间,晚饭还是楼下饭店打包的,却莫名的有了重量感,活着的感觉,好像所有的辛苦终于都有了归处。
程凉敲完最后一行字,关掉了文档。
盛夏那边的页面一点都没有要结束的意思,笔记本外接了一个她从丁教授那边拿回来的大显示器,现在显示器上满满当当,一帧一帧,都是他。
她抿着嘴很严肃的把他的脸放大缩小,调光影,场景切换,加字幕。
看久了,会有些害羞。
程凉清清嗓子,帮她倒满水,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盛夏扯下耳罩,喝了一口枸杞茶,两条腿悬空晃了一下。
这代表这丫头工作做完一个计划项了,可以休息了。
作为盛夏直播间里的忠实观众,程凉很懂,所以他拉着凳子在她旁边坐下。
“正片有二十三分钟了。”盛夏说,“要看吗?”
“去我房间放投影仪上看?”程凉提议。
盛夏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程凉很快就明白了盛夏犹豫的原因,一整面墙都是自己的脸的时候,冲击力还是很大的。
“……”程凉后悔了。
不过他后悔的很有创意,他把和他一起坐在地毯上抱着抱枕看成片的盛夏搂到自己面前,太过害臊的时候就看盛夏的后脑勺。
她小时候应该没有被逼着睡过米袋,后脑勺滚圆的。
二十几分钟的成片,还是初稿,所以仍然有连接不顺畅的地方,有空白的插|入点,配乐也没有。
但是纪录片大概的故事脉络已经出来了,时间线是二十四小时,盛夏剪了每个小时里她拍进镜头里的内容,有病患,有医生,也有病患家属。
中国边疆县城医院的二十四小时,一个援边医生在二十四小时里遇到的那些事。
有碎片的,也有连接的。
家属们有亲人去世嚎啕大哭的,也有出院以后看着阳光笑的。
医生们有累倒在走廊里随便一靠就睡着的,也有半夜还在练习室里练习血管缝合的。
至于程凉,他在无数人无数次程主任的称呼下,一直在忙碌。
手术室里、教学室里、办公室里、甚至自己家里,他大部分时候都很严肃,对着病人不苟言笑,家属有事找他他也一定会站在有摄像头的地方,病人私下里都说,这个大城市过来的医生可凶,不听他的话他就不给他们做手术。
但是病人出院,他会笑。
病人走了,他会在晚上手术做完巡房的时候看着空床位笑一笑。
自己带出来的手术团队dú • lì完成手术了,他也会笑,早上查房前开会的时候会点名表扬,那种时候,他的表情就会变得很温和。
还有,洗衣服的时候,他会笑。
……
二十几分钟时间真的不长,没有配乐只看视频也稍微有点干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