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众人所预料的那般,锦州城在被西狄回鹘两国联军团团围困了半个月之后，也宣告破城。
朝中文武的脸色已经一片死灰,云州联合泾山、呈郡等五座大城的一线被冲破，锦州果然独木难支，若是毅勇侯未曾重伤的话，或许还能支撑得更久一些，但……也仅仅就是破城时间推迟些罢了。
大楚与西狄断断续续征战几十年，云州那一道防线从不曾有被攻破过，城垣厚重高大，地理位置占据天险，起码在大楚的历史上，这一道关卡始终如同铜墙铁壁。
国防坚固，好处自然不言而喻，但却导致距离云州仅仅只有八十里处的锦州就格外的松散脆弱。
能守半个月，这已经是领军的迟浩心知自己丢了前线，拼了老命想要死撑，不能说是不够顽强，这才坚守了锦州半个月。
而等到锦州城破之际，原本总数足有三十万的楚军已经折损了八万之巨！
从泾山城失守做为起点,到锦州城破,前后加起来统共也就个把月罢了，八万儿郎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西狄的刀剑之下,却没有换回哪怕一场的胜仗来。
就连慈宁宫中的太后唐秀茵在得知此事之后都变了脸色。
而其他朝臣更是不敢怠慢,建章殿正中已经支起了一个硕大的沙盘，黄河以北，山川地貌、城邦村落，在沙盘上一目了然。
“锦州城破……”兵部尚书叹了口气,手中的长杆顶住一支蓝色的令旗，将之从标注了锦州二字的木框中移走，其他人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支令旗。
“赵大人，因何过宁远而不入？”一名朝臣眼见那蓝色令旗路过了代表宁远城的木框而没有停驻，顿时问道。
“宁远是座县城，百姓不过万余，所在又是一马平川，无险可据。”兵部尚书眉梢有气无力的耷拉着，“守不住。”
一句入耳，建章殿顿时陷入寂静，直到兵部尚书将那令旗移到插着凤阳两个字的木框中，这才停下手。
“落凤山陡峭难登，若要通行，唯有经过天门峡。”兵部尚书慢吞吞抬眼扫了一下众人，“退守凤阳城，陈兵天门峡，尚还可为，否则……”
他闭了口。
不用他明说，任是谁，只要长了眼睛的，都看见了沙盘上那一处巨大的空缺。
自锦州继续后撤，除了那座注定守不住的宁远县城之外，直到天门峡，这其中跨越了足足三百余里！
那一片即便是在沙盘上看，也依然是广袤的土地，都会尽数被蛮夷所侵占！
“这……这是大罪！”不知是哪一个人喃喃道。
退守天门峡，就是相当于将大楚足足五分之一的国土拱手让了人！
一时间，不少人看着兵部尚书的眼色都不太对了。
兵部尚书死气活样的哼了一声：“能守住天门峡这是往好了说的——”他手中长杆一指几乎在沙盘正中的一道蜿蜒布景，说道：“守不住天门峡的话，众位大人就要发愁黄河以北都要改姓了。”
简直就是一语惊人！
一名朝臣率先撑不住，出列向着上首一揖：“请问王爷，浔阳郡王那边……可有回复了么？”
也是直到此时，始终未出一言的陆子墨才叹了口气：“石沉大海。”
问话之人不由噎住。
“这……这……岂能如此？！此乃国家安危之大事！郡王他岂能置若罔闻？！”
陆子墨苦笑，良久才道：“本王会再去叩请父皇，若有必要，请父皇降下圣旨，五弟想来还不至于抗旨不遵。”
“王爷！”有人忍不住说道：“陛下已经久不招人觐见了，若是……王爷，请事宜从权，由您下令请郡王驰援为上！”
“正是，圣上两个月前就封了太极宫的宫门，臣等能等，边关等不得！王爷，请莫再拘泥了。”
一时间，附和声此起彼伏，然而陆子墨却只苦笑道：“不瞒众位，本王日前已经试过了，可五弟他……”
眼见一句话听得别人都愣了，陆子墨继续道：“也难怪五弟不肯应本王的命令，毕竟……他不在朝中供职，本王虽然添为兄长，却着实没有资格去强令于他。”
默立在角落里的季成怀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唇角。
他家王爷虽然被明德帝点了代为监国，但始终不是储君，监国也名不正言不顺，浔阳郡王再怎么赋闲在家，他也都是皇室宗亲，郡王的头衔虽然不少人觉得只是个空壳，但不可否认的就仅仅这个空壳其实也能压过在场绝大部分人了！
想要以谕令的形式调派浔阳郡王，仅仅一个亲王是不够格的……
要么明德帝手书圣旨，要么太子写下诏谕，除此之外，谁有资格对着郡王说命令二字？！
微垂着头颅，耳中却将殿内朝臣纷杂的议论声尽收于耳，许久之后，随着议论之声渐渐消散，季成怀眼底便浮出了真切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