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将禁宫顶上层层叠叠的琉璃瓦映照成一片耀眼的金色斑块,新易主的东宫宫室之中,冰盆徐徐散发着凉爽的雾气,围着冰盆堆满了各色的鲜果,被冷气浸润得外皮凝出了晶莹的水珠,而陆子墨正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奏折。
身前的案上,厚厚一摞奏折里,写的都是大同小异的事情。
——今年苦旱,各地江河湖泊水位严重下降,更有甚者,小河溪流池塘乃至不少地方的水井都已经干涸,而夏粮更是几近绝收!
若是再不降雨,夏收之后等待秋季播种的冬小麦只怕也根本无法出苗。
各地州县府衙不约而同的发来了报灾的折子,一则是叙述灾情,二则,是恳请朝廷准许开仓放粮。
虽然到目前为止只旱了半年,但那些农人佃户却很多都只是贫苦百姓,家中越冬的余粮到了此时基本已经倾尽,往年这个时候自然无需紧张,因为夏粮马上就能收获,自然就接上了顿,可今年……却几乎没有夏粮可以接续。
……灾年啊!
多达几十本的奏折上无一不是再哭诉本地的受灾情况,即便是陆子墨能够确信里面有夸大的部分,但也依然有些触目惊心。
他现在是太子,今后会是国君,没有任何一场天灾是掌权者乐见的,即便是陆子墨也不例外。
“给孤去传左相右相和户部尚书——让吏部也来人。”陆子墨掷了朱笔,有些烦躁的捏着眉心。
天灾还只是其一,只从这些折子里,陆子墨也能看出有不少地方官其实都并不称职。
——那些恳求朝廷准许开仓放粮的暂且不论,但也不乏有折子上压根不提开仓之事,只哭着喊着问朝廷要赈灾救济的。
这些地方,不排除有个别州县确实是较为贫瘠,即便是往年不受灾的时候也存不住什么粮下来,但除了这些,其他地区每州每县都是有官仓的。
受到天灾,官员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开官仓而是伸手问朝廷要赈济?
要么是他们想要吞掉赈济,最不济也能雁过拔毛,要么,就是官仓被这些鼠辈给暗中挪空了。
不论是哪一样,都已经是其心可诛!
陆子墨皱着眉,眼底隐约浮起几分戾气,而就在此时,一身灰色直裰的季成怀悄无声息进了殿,来到近前并不开口,只是垂首往那一跪。
“季先生。”对于他的举动,陆子墨似乎并不太过感到惊讶,语气依旧淡然:“所为何事?”
“属下擅自主张,请殿下降罪。”
陆子墨轻笑了一下,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季成怀跟随他已久,心中自然通透,直接叩首道:“属下僭越,私自调了一队人马去截杀郡王,请殿下责罚。”
一语落地,寂静无声,宽敞的殿堂内只有上首桌案处轻微的纸张翻动的悉索之声,季成怀屏息垂首,直到跪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耳边才听到陆子墨平淡的音色:“失败了?”
“是。”季成怀以额触地,停顿了片刻才有几分艰难地说道:“全军覆没。”
“呵——”
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之后,大殿之内再度归于了静谧。
半晌,陆子墨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起来吧。”
“谢殿下宽宏。”
“知道为何你当初向孤提议派人沿途截杀的时候,孤没有准许吗?”
“属下愚钝。”
季成怀心中有些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