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杨近来偶尔会发呆,拍戏的间隙、在房间看书的时候,甚至是吃饭的时候。
有时候他抱着一杯牛奶慢悠悠地喝,喝着喝着眼睛就看向窗外,要是由着他这样,不过几分钟,他小小的背景八成跟如订的老僧有莫名相似的气质。
“杭杨?杭杨!”谷恣的手在他面前“啪”一拍。
杭杨一个激灵才慌慌张张把魂儿找回来:“谷、谷导!不好意思……”
谷恣的脸突然靠近,吓得杭杨往后猛一仰,差点失去平衡翻下凳子,幸好稳稳靠上了一双长腿。
杭修途习惯性揉了揉杭杨的头,抬眼淡淡看向谷恣:“谷导,一把年纪的人了,正常说话,少吓人。”
“啧啧,去你丫的一把年纪。”谷恣没好气地甩了他一眼。
谷导又低下头,在杭杨身上来回看:“奇了,咱最近戏份挺幸福啊,我们小杭老师怎么越拍——浑身上下这个气质越清冷?怎么感觉下一瞬就要悟道了一样。”
杭杨略有点紧张:“我状态不太合适吗?”
“不不,”谷恣摆摆手,露出招牌式的迷之微笑,“你这个处理方式我以前没想过,但演出来效果蛮不错,确实嘛,褚烨不是那种为‘突如其来的爱’欣喜若狂的人,下意识用冷淡包裹慌张是正常的,我很满意。”
“但是,谷导,”杭杨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来,“今天的剧本是不是有点太简略了?基本只给了场景和梗概……”
杭杨还没说完,谷恣就开始笑着点头,眼里甚至透出点热辣的兴奋感,看得杭杨鸡皮疙瘩不声不响地起了一背,脑子里弹出一个硕大的问号。
“凌宿本来写的详细,但我让他改了。”谷导微笑着搓搓手,脸上的明晃晃的期待感委实有点夸张。
不祥的预感扑面而来,杭杨咽了咽口水:“为……什么?”
“你俩,”谷导一手插兜,另一只手在杭修途跟杭杨身上来回点了点,“去谈恋爱。”
杭杨:“???”
“这三天的拍摄很简单,定下来的只有场景,其他全部待定,”谷恣手落到杭杨肩膀上拍了拍,整个人意气风发,他抬头看向杭修途,“杭修途,把你家冷冷淡淡的冰山美人追到手,没问题吧?”
这、这是放他俩去拍恋爱实录的意思?!
杭杨这两天本就身心俱疲,唯恐自己对杭修途生出什么异样情愫,一听谷导的话差点跳起来——这还了得?!
于是他赶紧当场拒绝:“不行不行,路导,您、您肯定比我清楚,真正无比松弛的生活化状态是不能直接搬上银幕的,我们需要——”
“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谷恣脸色瞬间冷下来。
“再说这场戏的主动权全在杭修途手里,他带着你走,压力全在他这边,”谷恣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走,“杭修途还没反对,你着什么急?”
杭杨:“……”
谷恣一挑眉,看向杭修途:“行吗?”
杭杨不留痕迹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可怜巴巴看着他,但出乎杭杨的意料,杭修途像看不明白自己意思似的,只微笑着在杭杨头顶又揉了一把,毫不犹豫开口:“当然可以。”
他甚至点点头:“恰到好处的情绪胜于精巧的设计感,我对此很认同。”
杭杨:“!”
谷恣哈哈大笑:“来!”
场景很快到位,一切就绪,但李副导还有点疑虑:“谷恣,你不觉得小杭老师这个状态,等下我想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有点混乱,不用再调调?”
“调什么调?”谷恣在他脸上呼了一把,脸上露出微笑,“我要的就是他这个状态。”
“美丽纯粹的小艺术家,像一只紧紧闭合的蚌,但在炽烈的追求下,他咬死的壳却不自觉地松开了一点,向冰冷的世界露出了一点软肉。”谷导越说越兴奋,“他向俊美富有的浪荡子露出了一点软肉,合该是迷茫的、混乱的,甚至是警惕的,而杭修途要做的就是让漂亮的小珍珠蚌在挣扎中彻底沉沦,直到完完全全向他打开自己。”
清晨的巴黎街头人并不多,杭杨牵着杭修途的袖子茫然地走,他一紧张还是跟以前一样,无意识地就开始喊:“哥……”
杭修途转过身,捧起杭杨的脸,靠近了些,两人的吐息轻轻洒在对方脸上,杭杨心跳得越来越快,瞳孔都在微微地晃。
“我说过,我们演的是情侣对不对?”杭修途含着笑意的呢喃在杭杨耳边响起。
杭杨头枕在他肩上:“嗯。”
“小杨是成熟的演员了,该喊我什么?”他富有磁性的嗓音像一瓶越酿越香的醇酒,勾着杭杨走向那令人迷乱的旋涡。
杭杨双手攥着杭修途的前襟,声音都点颤:“陆、陆浩初。”
“对。”杭修途露出微笑。
他一手按住杭杨的下巴,美少年的唇色略显寡淡,但显出一种别样的、晶莹的美,他的拇指在两瓣唇上来回摩挲,微微眯起眼,像巡视着自己领地的王。
摄影师早就开始悄无声息开了机,但按谷恣的意思,没有出声、没有打板。
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照进杭杨那双微微颤抖的黝黑眸子中,亮得不可思议。
“好美……”监视器后面有人在低低地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