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陆孟在大狗耕地过后,和他相拥而眠之前,又把自己的想法,细细地和乌麟轩说了一遍。
非常平心静气。
比如:人一辈子,不到最后咽气的时候,是真的不能够确定,到底和谁走到最后的。
陆孟对乌麟轩说:“我不求王爷的海誓,王爷别听我的山盟。我们这就这么往前走不好吗?”
“只抓住手中的彼此,不去宣誓枷锁一样的生死相随。那么在走向岔路的时候,两个人就都能够一身轻松。”
乌麟轩并没接陆孟的话,只是将她搂紧。细细密密亲吻她湿漉的鬓发。
陆孟觉得,这世上的痴男怨女那么多,走到最后的有几个?再怎么好听的承诺,到最后不过是一句岔路分别之时的怨怼。
这些怨怼,有些甚至会搭上女子的一生。陆孟决不愿意那样。
乌麟轩觉得自己应该庆幸。庆幸他的王妃并不曾追着他要他给不了的承诺。
她总是比自己还要清醒,清醒的能够把床笫之欢和男女情爱分得清清楚楚。
乌麟轩若是从前,肯定会觉得这样的女子知情识趣。留在身边不会成为阻碍。可是他并不能像他的王妃那样,分得那么清楚。
他抱着她,她温暖柔软,却让乌麟轩觉得心中有一根冰凌,插在那里。
并不影响心的跳动,甚至也不伤及性命。但它就在那里,让周遭的一些距离,血液被缓慢冻僵,凝结。
他知道了他的王妃并非没有想过以后。她只是从没有想过,有他的以后。
她不肯去想,也不让他想。在她的认知里面,仿佛一切早已经注定。
为什么?
像她说过两次的一样,因为这个世界是话本子,一切都是注定的?
而他是话本子里面卖掉大小姐的长工,负了表妹自取灭亡的表哥?
荒谬。
乌麟轩闭上眼。不允许自己想这种荒谬的事情。
两个人酣畅之后又相拥酣睡。
这一次之后,他们的感情更进一步。每一次吵架都像是春蚕脱茧,他们会用更加真实的自己去面对对方。也更加了解对方。
乌麟轩最近又开始忙了起来,他恢复了整日下朝就往回跑的日子。
五月末的时候,又开始频繁的夜里出去。
悄悄在各处会见他在皇城之中的联盟。也在频频会见风曲国的那些使臣,包括风曲国的皇子,殷林栩。
殷林栩每一次见了乌麟轩,都会问他:“建安王妃何时能够身体大好,见外人?”他还欠着她一个承诺。
殷林栩很快就要跟着风曲国的使臣回国了,他想在走之前,把承诺兑换掉。想要亲口问问那个驯服马王的勇士,她到底有什么愿望,竟然想了这么久。
乌麟轩每一次都是但笑不语。
心说你这个大冬天也不爱穿衣服的蛮子,快夏天了都恨不得脱光了,上半身连片布都不挂,还画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想用这幅仪容不整的样子,见我的女人?
想得美。
乌麟轩脑子自动转了转,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某次,乌麟轩和殷林栩再会面的时候,将那串马牙戴在了手上。
殷林栩盯着看了许久,这才说:“原来她将承诺转赠给你了。”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这乌岭国的女人都太蠢了,整日就只知道围着男人转。他们族的女人,和男人一样能够养马抓马,能做族中大巫,甚至是做风曲国的皇,绝对不会把到手的东西让给别人。
这次之后,殷林栩便再也没有提起要见建安王妃的事情。
不过陆孟最近确实是有些出名。想要见她的人何止是殷林栩?
拜帖和请柬整理起来,都快要堆满乌麟轩的书案了。连他的明里暗里的信件加起来,也及不上他的王妃一半厚。
这些大多数都是想要通过建安王妃,搭上建安王的。
后宅和前朝从来不分家,这些后宅的夫人们,搅弄风云的能力,有时候比前朝官员更加厉害。
陆孟现在可是皇城之中炙手可热的红人。
好多人都得到了消息,说是建安王很快要亲下江北。又要去边疆送战马,顺带着稳住江北因为文山王被扣押皇城,动荡的局势。
建安王当初封王,便是因为整顿江北盐道枢纽有功。
此番再下江北平乱,再加上护送战马,待到他从江北回来,定然是所有皇子当中的独一份儿了。
皇帝此番将护送战马这件事交给了建安王,很显然,是在放权。
朝臣们无需猜测,便也知道,建安王自江北带着功勋一回来,便必定是国之储君。
储君之位已经空悬了太久了。皇帝就算是为了安抚人心,也是会立太子的。
建安王到那时,就名正言顺了。
而现在这个深居简出却几战成名的建安王妃,虽然出身不算高,未必能够当得母仪天下之位,却在建安王心中不可小觑。再怎么不济,因着发妻的名头,将来就算真的做不成皇后,那也得是个贵妃。
加之她那个父亲举家流放,现在和昔年母亲的母家岑家重修旧好。有岑家作为后盾,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谁能断定最终上位的就不是这位看上去不声不响,却轻描淡写斗败了两个郡主的建安王妃?
以上这些,都是闲着没事儿,到处蹲房顶的独龙告诉陆孟的。
“二小姐你现在在皇城中的名气,都快能盖过建安王了。
陆孟听了之后撇嘴一笑。表象罢了,他们真正想要扒着的,是未来储君,甚至是未来皇帝。
“那倒也不全然是表象,那些夫人和小姐们固然想搭上建安王。”独龙说:“但是他们最想知道的。还是二小姐你的驭夫之术。”
“什么玩意啊?”陆孟震惊。
独龙说,陆孟现在被世家贵族的夫人和小姐们,快要奉为当代驭夫大师了。
不光两个郡主试图撬墙角,她不战而胜。
建安王与她成婚一年,她肚子毫无动静,建安王却连个妾室都没有。
整日下朝就往建安王府钻,据说年节前些日子还求着离家出走的建安王妃回王府,撑着病体亲自去将军府接人。
许多小姐夫人的,都想设宴请她,好好向她请教驭夫之术。
陆孟听完之后。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
她看了独龙一眼说:“你觉得我驭夫有术吗?”
独龙本来想说你有什么术?
但是他很快想到了这几个月来,建安王越发像一个惧内之辈,动不动就被撵到自己的屋子去睡觉。
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就在外头练刀,什么时候被允许进屋了,什么时候才会恢复正常。
建安王是什么身份?他马上就要做太子了。将来注定是做皇帝的人,被自己的王妃欺负成这样,他这个主子确实能当得一句驭夫有方。
因此独龙回答道:“我觉得小姐和夫人们说得对,二小姐确实是有些能耐的。”
陆孟抬手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忍不住地想笑。
要是那些人知道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在生死边缘转悠了多少个来回,也就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所以高门夫人们的邀约,二小姐会去吗?”
独龙抱着双臂,手臂当中抱着一把刀,微微歪着头,用他那一只眼睛观察着陆孟说:“你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出门了。”
“要不是现在建安王在城中比较活跃,之前还有城中传言说你病死了。”
陆孟挥了挥手说:“我出什么门?我不出门都有这么多麻烦找上来,我要是出去了,我就怕我回不来了。”
陆孟可没忘了自己是一个虐文女主的体质,她这种体质在这种多事之秋还敢上街?
她可不像最开始穿越的那个时候,一边想要低调,又把世界当成游戏,出去一掷千金好好体会了一把做有钱人的快乐,却惹出了一大堆的麻烦事。
现在陆孟已经丧失了购买欲望。做有钱人的快乐,她整天躺在金山银山上面,也体会得差不多了。
她每天就只想混吃等死,现在王府当中的食物也已经快吃腻了……
这倒是个问题。
这个问题晚上乌麟轩又不知道跟谁见面商议到半夜,回来之后就给陆孟解决掉了。
“六月中旬,你随我一起下江北。”
这话听在陆孟的耳朵里简直像晴天霹雳。
剧情又他妈来了吗?
陆孟都没忍住在心里面飙了脏话。
陆孟本来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努力地回想这本书,就已经想不起来太多东西。
现在都已经穿越马上要一年了,她已经把那些剧情都就饭吃了。
下江北是什么剧情来的?
男主角失忆吗?不知道是不是反正陆孟就只记得这一个了。
陆孟神色有些复杂,要是乌大狗真的失忆了的话……那他们就能做回好兄弟了吗?
陆孟现在的这个身份,乌麟轩是不会轻易动她的。无论是陆孟有意还是无意,两个高级别的女配确实是被她给干掉了。
那就算是乌麟轩失忆了,陆孟只要跟他摆事实讲道理,两个人之间互惠互利,再说明自己其实是他事业上的死忠这件事儿,有马牙作为信物,长孙纤云夫妇和岑家做后盾,乌麟轩是一个唯利主义者,绝对会对她很客气的。
陆孟本来意识到剧情要来了,心理还有一点动荡不安,迅速把事情想清楚之后她就又淡定了。
剧情里面大狗会失忆五年多,那么在他失忆的这段时间内,陆孟就能彻底像以前想的一样,回到角落里安安心心地躺下来。
接下来就看乌大狗逐鹿登顶,迎娶后宫三千佳丽,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这样好像也不错?等到他五年后恢复记忆,到时候木已成舟,什么感情也都淡出鸟了,用不着操心了。
陆孟因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整个人都在出神。
乌麟轩在奋笔疾书,皇城当中有太多的事情要安排,他恨不得把自己给掰成两半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