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天气逐渐暖和,就连怕冷,很少出门的婆婆婶婶们,也趁着天气好,拿着小马扎坐在村口白墙下晒太阳。
三三两两的,一边闲聊,一边清理毛线。
家里的小孩儿像田坎边的杂草,一没注意便疯长。
去年冬天还能穿上身的毛衣,等到今年冬天,肯定穿不下了。便赶紧拆了再织。
现在大家正互相帮着,将拆掉的毛线重新挽成毛线球。顺便商量着这次大约要织多大,向其他人取取经,免得自己估摸得不准,到时候家里小孩穿着小了。
偶尔旁边飘来话,也扭头过去接两句嘴,相当热闹。
苏奶奶也在中间,她坐在老闺蜜李太婆的旁边,笑着听大家说笑,一面做着手上的针线活。
周围大多拿着毛衣、毛线针,只有她手上是个原形绣框,上面固定着的确凉。
打翻在上面的染料,已经细细的清洗揉搓过,但依旧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迹。
像墨水泼翻在上面,洗得再用力,也没法变回原来的纯白。
但现在却被苏奶奶画腐朽为神奇,用浅灰、亮银的绣线,沿着印迹边缘细细绣上几针,原本脏兮兮的污迹,居然变成了山峦、流水。
层层叠叠,半隐半现,好像笼在清晨的白雾里,飘逸出尘。
原本谁都要惋惜一声“可惜”的废布,就这样被苏奶奶化腐朽为神奇,摇身一变成了漂亮的水墨画。
李太婆挨着苏奶奶坐,头快要靠放在老闺蜜的肩膀上,惊奇的看了半天后,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伸手摸了摸垂在一边的的确凉,啧啧称赞。
“这的确凉真好,又滑又软,夏天穿着肯定很凉快。”顿了顿补充,“就是有点儿费水,不好洗。”
住在村里的人,大部分都在附近石头山打石头,等石头山的工作暂告一段落,便回来下地插秧,施肥除草。
总之每天都会带二两土回家。
的确凉这么白净的布料,稍微一点儿灰尘落上面,就立刻显出来。
可不就是费水嘛。
苏奶奶笑,手上动作不停,“这布便宜。”
坐在旁边的老婆婆听了,扭头过来笑着接话,“苏奶奶手艺好,你这样一绣,可一点不便宜了。贵气得很。”
说完又看向李婆子,和她开玩笑,“下地的庄稼汉就别穿的确凉了,但是秀秀能穿呀。之前去镇里,见到好几个穿的确凉衬衣的,口袋里还别了支钢笔,一看就特别有文化。”
“对对对,下地不穿就好了,苏奶奶,你这手艺也太好了。等有空了你给我画了花样子行吧?”
又有婶婶插话进来。
不等苏奶奶回答,李太婆立刻开口替她说话,“那你得排队了,依依说啦,不许她奶奶太累,每天顶多只能画两个花样子,多了要没收小敏的水彩笔嘞。”
这话一出口,惹得周遭婆婆婶婶们又惊又笑,纷纷问“这是真的吗?”
苏奶奶在笑声里嗔了老闺蜜一眼,“就你话说。”
李太婆理直气壮,“没办法,吃人嘴软。”
说完李太婆又忍不住回味了一下小混沌的滋味。
实在是太好吃了。
正当大家说笑时,孙勇蹬这三轮车回来了。
有婆婆瞧见,“哟”了一声后笑着打招呼,“进货回来啦?进了什么啊?”
说完好奇的围上去,探头往三轮车后看。
一边看一边笑着说,“要是看见合适的,我们也买点。”
孙勇人比较沉默,冲村里的婆婆婶婶笑了笑,点点头后下车,准备卸货。
村里人都知道孙勇老实沉默,不爱说话。所以对他只是点点头不搭话,没觉得哪里有问题,依旧笑眯眯的站在三轮车边,伸长脖子往里看。
杨桃从小卖部出来,便看见自己家的三轮车围了一圈人。
心里有些不高兴,翻了个白眼后笑着走过去,嘴上不忘说话,“哎呀婆婆婶婶们,稍微让一让,让我来把货搬进去。”
婆婆婶婶们让开路,趁着杨桃和孙勇卸货的时候,和人闲聊,“有个三轮车就是方便,哎杨桃,上次你说你们这三轮车买成多少钱来着?”
“哦,也没多少。”杨桃将耳发勾至耳后,故作寻常,“就两百多吧。”
“霍,两百多还没多少,杨桃,你可真阔气。”有婶婶看不惯她那副模样,说话有点酸。
杨桃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前两天跟自己争执过两句的人,故意冲她勾了嘴角,眼里带着挑衅,假笑着说,“开个小卖部而已,哪里就阔气了。只是运气好,刚好是村里唯一有三轮车的而已。”
“你要是想,买一辆就好了嘛。”
气得那人不知道该怎么还嘴。
买?你当这是大白菜吗?
最后“哼!”了一声,扭头坐回椅子上,懒得搭理杨桃了。
杨桃一脸得意,觉得掰回一城。
旁边的婆婆婶婶打圆场,“两百多!杨桃,了不得啊。你这小卖部才开不到两年吧?就赚了这么多钱了?!”
现在大部分工资,一月才三、四十,一家人省吃俭用,也不一定能存五十块,杨桃每天就坐在家门口,轻轻松松就赚了这么多了?!
周遭羡慕的视线,让杨桃特别舒坦。但听人嚷嚷完,又觉得自己被小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