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粥眼看着漫起来,方珞宁像是恍然回神,打算伸手去拎锅把,突然被人拉到身后。
沈司澜迅速关了火,回头看她,眉心紧紧地蹙着:“在想什么?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她迟疑地点了下头:“……嗯。”
沈司澜垂眸看着她捡起手机,手指都是颤抖的,低声问:“怎么了?”
她缓缓地靠在他胸前,环住他腰,哽声道:“奶奶走了。”
空气彻底静默下来,那锅沸腾的粥也逐渐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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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楼下的海棠花昨天还开得好好的,满枝春色,一夜之间却凋落不少。天空也阴沉沉的,乌云仿佛随时要压下来。
方珞宁失了魂一般,亦步亦趋地被沈司澜牵进那栋楼,走进昨天才去过的病房。
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你到底弄清楚没有?老太太名下有多少钱?还有没有房子什么的?”
“钱我不知道,我妈向来是自己管,老家倒是还有套屋子,不值什么钱。”
“那你得想想办法,赶紧把遗产给弄了,不然等着那谁来分?”
“什么那谁?宁宁也是我的女儿,我妈的孙女,她分点遗产怎么了?”
“方启盛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和清儿才是你的家人,这么多年方珞宁有叫过你一声爸吗?我看你跟你这个妈一样,老糊涂了!”
“苗婉瑛!我妈还在这儿呢你不要胡说八道!”
方珞宁一阵阵头疼,凉飕飕地扯了扯唇:“别吵了。”
奶奶还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的管子和监护仪都拔掉了,除了脸上毫无血色,看着却比平时安详许多。
或许最后这段时间,她是格外痛苦的。但每次看到她的时候,都是那副慈祥温柔的样子。
方珞宁不禁眼眶酸胀。
到这一刻,她仿佛才读懂这个老人沉重的隐忍。
“你们别吵奶奶。”她在病床边俯身,手从白布里伸进去,握住那只已经冰凉僵硬的手。
她看见露出白布的袖子,是她昨天拿来的那件。
奶奶心心念念,一定要今天穿上的那件。
昨晚她那么用心的嘱咐,睡觉前依依不舍的眼神,似乎还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方珞宁突然明白过来,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
她只是想,穿着这件衣服离开。
“你现在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我告诉你啊,这五年都是我和清儿在照顾老太太,你连个脸都没露过,老太太的遗产是不可能给你的。”苗婉瑛语气不善道。
方启盛实在听不下去:“你给我少说两句。”
“你们都闭嘴吧。”方珞宁捋了捋奶奶微乱的头发,从包里拿出一把小梳子,“遗产我没兴趣,你们爱怎么样怎么样,现在,让奶奶安静一点,不然就请你们出去。”
方启盛朝外看了一眼,好几个穿黑色西服的男人站在病房门口,应该都是沈司澜带过来的。他拼命朝苗婉瑛使眼色,后者却无动于衷,继续道:“不要遗产那就行。你这未来可是要当沈太太的,也没必要把老太太这点钱看在眼里,是吧?”
“请她出去。”方珞宁给奶奶梳着头发,面无表情地说。
没等苗婉瑛反应过来,沈司澜那几个保镖已经把她拖出病房。
一直在旁边不敢说话的苗清儿终于忍不住了:“方珞宁,你太过分了吧!”
方珞宁冷冷地乜她一眼:“再多嘴连你一起出去。”
“……”
方启盛叹了一声,走上前来:“宁宁,你也别太难过。你放心,你该得的,爸爸一分都不会少你。”
“这是你亲妈吗?”方珞宁忽然问了句。
方启盛微愣,她扯了扯唇,继续凉飕飕地说:“人还躺在这里,你们就开始张罗着分遗产了,你可真是个孝子。”
方启盛哑口无言。
虽然嚷嚷着要分遗产的不是他,但也是他平时对苗氏母女的纵容,才造成了如今她的骄纵跋扈。
尸体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很快就有医务人员过来搬走了。方启盛也一早联系好了殡仪馆,提前过去准备灵堂。
方珞宁在这个病房里多待了一会儿。
这是奶奶最后停留的地方,窗台上有一盆多肉,前些日子还能下床行走的时候,奶奶经常会摸一摸它,给它浇浇水,也还能从窗口看见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可如今真有了花,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天空开始飘下绵绵细雨,仿佛把一切都加上一层毛玻璃似的滤镜,天地间灰蒙蒙的,像褪了色的旧照片。
有些东西,注定要成为遗憾。
譬如奶奶最后也没看到院子里的海棠花,也没听到她心底的一声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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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前一天,方珞宁回了趟方家别墅,在奶奶房间里待了一会儿,旧柜子里还放着她小时候玩过的玩具,和奶奶教她认字时用的纸牌,她一并带走了。
出来时,碰到保姆林阿姨。
原本想打声招呼就走,林阿姨却叫住了她:“宁宁,老太太有样东西让我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