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金秋时。
郭家居住的长宁街隔壁有条桂花巷,整个巷子里种的都是桂花。淡淡的幽香穿过两条街道,传到长宁街来。
中秋节那天,沈珍珠一早就打发月夕去桂花巷买了两篮子桂花回来。
月夕回来时沈珍珠已经洗漱好,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新移栽的桂花树。
“等明年,咱们这院子里也能满是桂花香。”
月牙点头,“奶奶喜欢桂花,住这里再好不过了。”
旁边厢房里传来孩子的朗朗读书声,两个孩子满了三岁之后,沈珍珠每天都会带着他们读一会子书,郭怀旭晚上回来会抽查功课,带他们描红。
月夕将两小篮子桂花提了过来,“三奶奶,这是新摘的,一篮子十五文钱。”
沈珍珠哟一声,“这么贵,那桂花巷的桂花树不被扒秃噜了?”
月夕笑着摇头,“听说各家只能摘自家门口的树,不允许乱摘。若是把树摘死了,自家补种。且桂花树代表一家子的贵气,故而桂花巷里的人特别爱惜门口的桂花树。”
沈珍珠深深闻了两口,“正房三间屋一间屋子摆一瓶,三爷的外书房摆一瓶,剩下的你们跟石榴分了。”
话音刚落,郭怀旭从屋里走了出来,“娘子,今日中秋节,咱们晌午要不要出去逛逛?”
沈珍珠摇头,“今日大街上定然人挤人,我们带着两个孩子不方便,就在这四周走走吧。”
石榴过来传话,“三奶奶,早饭好了。”
沈珍珠吩咐月牙,“摆饭,吃过了饭你带着陈四郎去吴家送节礼。官人,你打发吴桂才去给姜掌柜送节礼。”
郭怀旭嗯一声,拉着她的手进了正房,两个小娃跟在后头。他们已经习惯了父亲忽视他们,整天拉娘的手。
吃饭的时候沈珍珠看着满满一桌的早饭有些发愣。
郭怀旭往她碗里夹了一只小小的包子,“娘子,吃饭。别担心,爹娘在家里定然很好的。我听娘说,二表哥见天去咱们家。”
沈珍珠回过神,“我晓得,吃饭吧。”
郭怀旭知道沈珍珠思念父母,清明节时她只是略微有些想念,端午节时她忍不住给家里写了信,等到中秋节,她从前几日开始就时常发愣。作为枕边人,郭怀旭一猜就知道她的心思。
“娘子若是想爹娘,过几日咱们回家一趟吧?”
沈珍珠笑着摇头,“过年再回去吧,路途遥远。”
一家四口吃了顿早饭,在家里玩了一会子,又出门在长宁街逛了逛,也没走远。
大郎二郎正跃跃欲试想说服爹娘去别处玩耍,吴大郎忽然跑得气喘吁吁地过来了,“三爷,三奶奶,快,快,霍大人回来了。”
郭怀旭皱眉,“你把话说清楚些,哪个霍大人?”
吴大郎一拍大腿,“三爷,还能有哪个霍大人,咱们家隔壁的呀!”
沈珍珠立刻反应过来,“三爷,小舅回来了!快,咱们回去!”
郭怀旭被沈珍珠拉着就往回走,两个小娃已经不记得舅外公,但听说家里来了客人,顿时也来了兴致。
夫妻两个火急火燎回了家,一进前院,就看到站在外书房门口的霍英杰。
只见他笑盈盈地站在那里,一身淡青色绣兰草外衣、头戴赤金镶珠冠、腰间三尺宽的云纹腰带配以同样花纹的玉佩,端得一幅贵公子模样。
见到夫妻两个,他主动打招呼,“旭哥儿,珍珠,别来无恙。”
郭怀旭松开沈珍珠的手,跨步走了出去,抱拳深深鞠躬,“小舅。”沈珍珠也走上前,屈膝行礼。
霍英杰伸手扶起两个,“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我紧赶慢赶,总算今儿赶到了。”
郭怀旭十分高兴,“小舅回来,我高兴至极。”
霍英杰还没回话,屋里忽然走出一女子,年约十六七岁,容长鹅蛋脸,细细的柳叶眉,两只杏眼,头发挽起,只插了一根玉簪子。
沈珍珠一看这女子,立刻睁大了眼睛。
霍英杰站在门口,这小妇人从屋里出来,难道是?
霍英杰忽然咳嗽一声,“旭哥儿,这是你舅母秦氏。”
郭怀旭只略微看了两眼,立刻正经抱拳鞠躬,“舅母。”
沈珍珠也笑着行礼,“舅母安好。”
秦氏年纪轻,忽然见到这么大的外甥和外甥媳妇给自己行礼,立刻红着脸道,“快请起。”
夫妻两个都起身。
沈珍珠笑道,“小舅,舅母,咱们到内院说话。小舅家里虽然时常也打理,里面什么都没有,不如先住在我家里?”
霍英杰笑着点头,“好,我也是这样想的。”
郭怀旭请霍英杰往垂花门里走,沈珍珠带着秦氏跟在后面,“舅母是哪里人?可听得惯这边的话?”
秦氏镇定下来,“我是隔省的,家里离这里远,你们说官话我能听得懂。”
霍英杰从小就跟六叔学的官话,与秦氏之间交流并无阻隔。
沈珍珠与她商议,“我家西厢房还空着的,委屈小舅和舅母现在西厢房住几天。咱们好生过几日,过两天把隔壁收拾收拾,舅母就能搬过去了。”
秦氏笑得淡淡的,“我小时候跟着我爹四处行医,野地里都睡过,不挑地方。”
沈珍珠哑然,“舅母也懂医术吗?这倒好,跟小舅能说到一起去。”
前头霍英杰忽然回头道,“你舅母的医术比我还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