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眼神可以shā • rén。
陆北柠确信自己这会儿已经死过一万回,还是那种脑袋扎进土里最羞耻的死法。
当然,她也可以理解,毕竟是她拒绝周隐的offer在先,又花枝招展地出现在他面前。
更何况她身上穿的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正经衣服,在这个雄性荷尔蒙爆炸的场合,很容易被套上一层不友善的滤镜,是个人都会想歪。
所以陆北柠第一时间在心里原谅了他,并鼓起勇气看向他黑曜石般的眼睛。
“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中气不算太足,一字一顿地说。
周隐眉梢一扬,用一种“那是怎样”的眼神看她,神态很难说没有愠色和讥诮。
虽然陆北柠也不明白,这个平日里稍显淡漠却随和的人,为什么偏偏对她“刻薄”。
正想着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他不乱想,旁边的某位大哥非常善解人意地接话了,“怎么,周儿,你熟人?”
周隐弹了弹烟灰,声线惫懒地嗯了声,“小学妹一个。”
那语气,就差在前面加个“不懂事”,但也因此显得他好像和陆北柠关系很亲近的样子。
陆北柠心情有些微妙。
几个中年男人闻言瞬间热络起来,发挥着北方人热情好客的优良传统,邀请陆北柠坐下和他们一起吃。
陆北柠下意识看了周隐一眼,半吞半吐地说了句我还在兼职。
也是巧,她刚说完这句话,前面那张桌就冲她喊了一嗓子。
陆北柠抿了抿唇,把本子和笔收起来别在腰间,刚要说我走了,就听周隐悠悠问她,“一晚上多少钱。”
似是觉得这么说有歧义,他很快又补充了句,“在这打工,一晚上给你多少钱。”
“五百……”
小姑娘声音变弱了许多。
“每天都来?”
“不是,就这一天。”
话音落下,周隐敛了敛神,“行,知道了。”
对话就此结束,陆北柠没再多言,揣着虚浮的心跳去前桌给客人点餐,那神色,颇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对面的男人见状暧昧不明地打趣起来,“我说给周儿介绍女朋友怎么不干呢,闹了半天人手里有这么漂亮的。”
另一个男人和周隐比较熟,疑问了声,“哎?周儿的对象不是上次陪咱们吃饭那个林宝念吗?”
“不是。”
周隐音色淡淡,并未做多余解释,“宝念是我的合作伙伴。”
……
从周隐所在的片区出来,陆北柠在心底喘了口气。
手里点完的那两单也没再送回去,而是拜托另外一个侍应生帮忙,作为回报,她则替对方忙另外一个区。
不过说是这么说。
陆北柠这会儿情绪上来,有点儿撂挑子不想干。
大概是那从小被放在玻璃罐里呵护长大的自尊心作祟,她有种无法克制的难堪,特别是在回忆起周隐用那种眼神看她的时候。
就好像她为了钱,有多冥顽不灵,不知深浅。
但其实呢,一切都是谎言。
她根本不缺钱。
不去工作室的理由,也只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再执迷不悟,甚至难堪。
还有就是,她没有勇气和那样一个女人竞争……她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和别人竞争。
然而这些话,陆北柠根本没法告诉周隐,因为告诉他的同时,就意味着她要把自己的内心全部剖白给他看。
陆北柠不想这样。
她甚至已经认了命,觉得这件事的最终解法,应该像今晚这场相遇一样,稀里糊涂地开始,无疾而终地结束。
而她和周隐,以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交汇。
但想是这么想,事态从不朝着人认为的方向发展。
就比如,陆北柠明明已经不在周隐所在的片区工作,却还是在取餐的间隙,再次见到了他。
确切的说不是“见到”。
而是周隐主动过来找她。
烟火气十足的烧烤区,师傅们火急火燎地烤着各类食物,混着火星的热气升空,啤酒的麦芽香四溢,喧嚣非凡。
就是这一刻,周隐清隽的身影格格不入地斜靠在后方伞棚的柱子上,神色明显跳脱出刚刚社交式的随和,显得疲倦又清冷。
他单手夹着一根细烟,没点,另一只手捏着手机,给距离不到十米之内的陆北柠打电话。
“过来。”
现实里沉柔的嗓音和电话里的声音重叠,像是什么玻璃制品落在心上,啪嗒一声。
陆北柠喉咙紧涩得厉害,静默两秒后,不可控地转过身,对上对方深远的视线。
那漆沉的眼神,像是一道无声的命令,迫使陆北柠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见她过来,周隐没说话,转身长腿一迈,朝附近灯火稀疏,稍显冷清的草坪上走去。
他在前面走着。
陆北柠就在身后默默地跟着。
有那么一瞬间,陆北柠觉得她和周隐之间那根无形的绳索,好像还没断。
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她自以为是单方面切断。
然而掌控权,从来都不在她手里。
随着走远,如浪潮般的音乐声褪去,直到四周的夜色渐渐淹没了其他,前方那道颀长高拔的身影才停下。
周隐单手抄袋转过身,另一只手里夹着的烟闪着微弱的一点橘光。
距离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