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宁宫里,陆仪垂着头,跪在金太后面前。
“起来吧,不能怪你。从宫里拨的人,是我经的手,二来,王府除了书房院子那点子地方,别的,都是空着的,经年累月的一件事没有,当然也就查不出什么事儿。”
金太后脸色虽然不怎么好,声音却十分沉缓平和。
陆仪站起来,“九娘子在照晚亭那天,是她侍候的茶水,要不是九娘子警醒,万一……”陆仪脸色泛白,“因为我的大意,一直置王爷于生死边缘,一想到这个,我这些天夜夜噩梦。”
“这事,和九娘子说了吗?”金太后不知道在想什么,有几分出神,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
“王爷的宿卫,没得娘娘吩咐,不敢和任何人提起。”陆仪欠身答道。
“去跟九娘子说一声,照晚亭这个人,问问九娘子怎么安排,往后,王府的人手宿卫,都和九娘子说一声,问问她的意思。”
陆仪愕然看着金太后。
“我看她看了这一年多了,这孩子比岩哥儿好,她是下里镇李家姑娘,就是太小了,要不然,王府里就不用wǒ • cāo心了。你去吧,王府里的人事,岩哥儿的饮食起居,以后多和九娘子商量。”
金太后看起来气色比刚才好多了,陆仪欠身答应了,告退出了萱宁宫。
金太后坐着喝了半杯茶,吩咐召李家九姐儿进宫陪她说说话儿。
李夏跟着小内侍,没进正殿,拐进了旁边的小佛堂。
李夏用力压着猛烈跳动的心,几乎是小心翼翼的迈进门槛,站在门里,看着迎面立着的羊脂玉观音像,靠墙放着的、几乎和墙一样长的长案,和长案上高高堆起的经卷经册……
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一样。
“到这儿坐。”金太后坐在长案对面的榻上,指着榻几对面,笑着吩咐李夏。
李夏深吸了口气,压下满腔无法言说的情绪,眼皮微垂,给金太后见了礼,坐到金太后对面。
“你来前,凤哥儿刚走。”金太后示意李夏面前已经放好的茶水,“照晚亭的事,查清楚了,具体细情,回头让凤哥儿跟你细说,这事,咱们不提了。”
李夏惊讶的看着金太后,这些话,或者说金太后今天的态度,出乎她的意料。
“从宫里挑往王府的人,一个个,都是我亲手挑的,这会儿查出来一个照晚亭,凤哥儿还在查,必定不只一个,唉。”
金太后这一声低叹,复杂而沉重。
“我搬进这宫里头一天,就接手主理这座后宫,先郑太后出身郑家,郑家和金家,几十年前,亲如一家,先郑太后看着我长大,我和大长公主,和先皇,青梅竹马,当年我接手这座后宫时,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俱全。”
李夏下意识的坐直上身,专注的听着金太后的话,她头一次听到这些,知道这些。
“我年青时候的脾气,江氏可比不了,因为这脾气,和皇上处的,仇人一般,我病倒了,一病就是十几二十年,一开始是真病,后来,就是只能病着,先郑太后亲自主理后宫,直到江氏嫁进来,这后宫,就交到了江氏手里。”
金太后端起杯子,低头抿茶。
李夏看着金太后,迟疑了下,低低问道:“先郑太后……”
“不是先郑太后,”金太后仿佛知道李夏想问什么,“先郑太后一直待我很好,是先皇,要不是先郑太后,我和金家,大约都已经不在了。”
李夏愕然,呆了片刻,脱口问道:“因为金贵妃吗?”
金太后眉梢微挑,有几分意外,却并不怎么惊讶的看着李夏,笑起来,“你这孩子,在杭城的时候,凤哥儿就说你鬼灵精。是,我当着他的面,让人缢死了金柔,其实她不姓金,金这个姓,金家早就收回来了,她应该姓全。”
李夏有几分呆滞的看着金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