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里,南安城最热闹的地方,是离北城门不到一里路的北帝庙。
阮十七转着折扇,沿着北帝庙前长长的台阶最边侧,一边不紧不慢往上走,一边打量着身边形形sè • sè的人。
这小一年,他发现看人是桩大乐趣事。
比如这会儿,从他身边过去的人群,就趣味无穷。
那个小女人,脸上的粉刮刮得有二三斤,红袄紫裙子,屎一样,可瞧她那份拿捏样儿,大约觉得自己是天下少有的美人儿了吧,呃,她居然拿捏出浑身的羞涩给他抛媚眼……
幸好他见多识广,不得那一眼他就吐了。
这人哪,不管美丑,先得有自知之明,人身发肤,父母给的,美不必知,丑也不必知,何必多想,坦坦荡荡多好,可这坦坦荡荡,真是凤毛麟角。
前面那老太太就挺好,丑成那样,一张脸除了眼全是皱纹,嗯,眼睛也是皱纹,不过是有光会动的一条,可这眼神好,透亮,笑的多让人舒心,身健体康,也让人舒心,挺好。
阮十七一边走一边看,看到北帝庙门口,进了山门,沿着东侧的游廊,避开中间正殿前挨挨挤挤的上香磕头人群,往庙后面去。
走到最后一重,阮十七的目光落在跪在连大殿最东边角都有几步距离的一个女子身上,阮十七顿住步,仔细看了两眼,眉毛扬起,往后退了两步,再看,再往前走几步,再看,看的眉毛落下抬起,抬起落下,折扇拍在手上,嘿嘿笑起来。
阮十七往后退了十来步,愉快的跳下几级台阶,几步走到那个女子身边,微微弯腰,再次仔细打量她。
女子一身乡下殷实人家女孩子打扮,垂头缩肩,看起来懦弱胆怯,可这张脸,是真好看。
阮十七咯的笑出了声,腰弯的更深了,折扇拍在女子肩上,“兄弟……”
刚说出兄弟两个字,女子猛转头看向阮十七,阮十七被她凌利的目光盯的一个怔神的功夫,就被人从后面抱住,再被人抬手卸了下巴。
从阮十七身后站在廊上的五六个小厮,也被两样抱住卸了下巴,推过最后一重大殿,推进了一处供香客租用的小院。
“你认得我?”一进小院,陆仪一边抬手乱揪着头上的发簪,一边盯着阮十七,冷声问道。
承影抬手推上阮十七的下巴,含光忙上前替陆仪换装。
阮十七半丝怕意也没有,连他那五六个小厮,也都是一脸淡定。
阮十七上上下下打量着陆仪,惊叹的啧啧有声,“这位兄弟,你长的这么好看,想干点什么坏事,上脸就行了,还犯得着使出这样的手……”
“给我揍。”陆仪弯腰洗脸前,打断了阮十七的话。
“我来。”站在承影身后白大虎话音没落,已经一巴掌拍在阮十七脸上,这一巴掌下去,阮十七脸上立刻就僵起了四根手指头印。
“老子姓阮,姓阮……”
“堵住嘴!”陆仪头也不抬的吩咐了句。
承影摸了块不知道什么布,利落无比的塞进了阮十七嘴里。
陆仪洗好脸,绾好头发,换了衣服,接过宵练递上的折扇,抖开,转身看向阮十七时,阮十七已经被白大虎揍的一脸血,浑身脚印,在地上抱着头,紧紧团成一团乱滚。
陆仪示意承影抽出阮十七嘴里的不知道什么布。
阮十七猛抽了口气,看着陆仪,shen • yin了一声,“你是,陆家,那位小爷,唉哟,老子,不是,我快被你打死了。”
“看样子,没挨过揍。”陆仪象刚才阮十七看他那样,弯下腰,仔细打量着狼狈不堪的阮十七。
“小爷真聪明。”阮十七刚要笑,嘴唇一动扯的脸上一阵剧痛,“除了你,谁敢揍我?下这样的狠手?唉哟,给我涂点药行不行?唉哟,疼死了,我不认得你,你到了南安城,难道不认得我?都是亲戚,你下这样的狠手……”
白大虎可没怎么留手,这一顿揍,实实在在,阮十七从头到脸到身上,无处不青紫,无处不疼痛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