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是整个京城最恐怖的所在,狱禁森严,水火不入,疫疠之气,充斥其中,所有达官贵人无不谈之色变。
诏狱顾名思义,有皇帝下诏才可启用,专门用来对付四品以上的官员。可云阳公主竟然能借此对付他,可见他离京三年,公主的权势膨胀到了何种地步。
荣时从蜷缩的角落里盘坐起来,有点疑惑自己竟如此“死不悔改”,落到这般田地还有操不完的心。
我已经得到了我追求的爱,我也找到了多年勤苦读书的意义,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即便即刻死了也可以说句此生无憾……他努力安慰自己,然而一种名为凄凉的情绪还是不依不饶的缠绕上来。
阿鱼,不管在哪里,不管有没有他都可以生活的很好,这大约是最大的幸运。
他用左手轻轻按住胸口,当年被冷水激伤的肺腑后来调理的好,从来不曾发作,以至于他都快忘了这回事。
荣时闷闷的咳嗽了两声,肺管收缩时绵绵作痛,让他把呼吸放的极缓极缓。他的视野有点晃动,左手试图拉近衣领,半晌没有拉好。
他努力了几次,才发现原来不是视野在晃,是自己在发抖。
红烛一路把林鱼迎回萱玉堂,林鱼落脚的时候身体不可避免的微微震颤,这里竟然跟以前一样,并未有丝毫改变。
屋角摆放的香炉,桌子上的笔架,水晶花插瓶,桌子上的棋盘古琴,甚至于连卧室的床帐,脚踏都跟以前一模一样。
林鱼默立片刻,内心忽然平稳了些,这一路奔波沸腾焦灼的心思都缓缓沉淀下来。
方才她一路从大门走进来便发现,国公府虽然男主人出事,未免有消沉气象,但总体却并未乱了秩序,各处仆从各司其职——仿佛荣时提前做好了安排。
“太太又出来主事了?”
“以前是,但三爷这次回来有意抬举了西园,现在管理杂事的是二爷和二夫人。咱们二爷虽说并无多大才干,但人品还算忠厚,三爷每每想为他安排差事,都为照顾太太情绪而做罢,现在情况危急,顾不了那么多,太太也没说什么。”
“二夫人虽说太精明了些,但也知道国公府如果不好,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所以各处都还尽心。”
林鱼心中稍定,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树倒猢狲散,然则荣时不愧是荣时,这个时候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但也未免太妥当——仿佛安排后事。
她转身把门关上,示意红烛说话:“咱们三爷拜相不足百日,并无差错,却忽然罢相入狱,我听说,是卷入了人命官司?”
“不仅是人命案还是风化案”红烛被林鱼感染,沉稳多了,一开始说话腿都打哆嗦,这会儿倒是镇定下来了。
“夫人可还记得当初从我们国公府后院抬出去的那个丫鬟?”
林鱼脑子里面仿佛有根弦,砰的一下断了。她当然记得,国公府待下人一向还算仁慈,弄出人命在她的记忆里只有一次,而且那不是国公府的丫鬟,是顾揽月的。
“顾揽月就以这件事起诉了我们国公府,说国公府逼死了她顾家人。”
林鱼只觉诧异不至于吧,真不至于。当初明明是那丫鬟自己起了心思,或者得了顾揽月的授意进入国公府。但荣时不为所动,她爬床失败,被人家处置,是很正常的事。
当然,一般情况下打狗要看主人的面,把这个丫鬟扭送了还给顾揽月才是合理之举。可是……“下人出了这样的事,小姐难道是什么有脸的,怎么还好意思去告状?”
“问题就出在这里,那根本不是一个丫鬟,那是顾揽月的妹妹,顾老先生的义女,顾揽月声称父亲担心自己去世后女儿孤单,便将那个长期在顾家做事的丫鬟认做义女,磕了头送了见面礼的,还有文书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