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个多事之秋。
太后寿宴,圣上当众晕倒,引起朝中大乱,后来圣上如常早朝,才让朝中的猜测消停了下来。
这事刚平息没有几日,就又传来一道消息。
——镇南侯去世!
镇南侯府为了余邯朝建功立业,功勋硕硕,和闽南一战后,镇南侯府只剩父子二人,如今镇南侯一去世,镇南侯府就只剩下秦濯安独苗一根。
这条消息可谓震惊朝野。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了镇南侯府上。
简瑶也不例外。
当日,裴湛来的时候,就见简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明显有求于他。
裴湛顿了下,道:“想去镇南侯府?”
简瑶坦诚点头:
“都说镇南侯病倒之后,府中都由世子夫人一人撑着,如今镇南侯去世,我担心世子夫人……”
话音甫落,简瑶就察觉裴湛神情似有不对劲。
简瑶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怎么了?”
夜深树影婆娑,皎月透着缝隙落了些浅光在二人身上,如今裴湛来绥斫院,青栀都不会时刻守着了。
此时院中,就只剩下二人。
所以,四周颇为寂静。
裴湛抿紧了唇,耷拉下眼眸:
“今日才得知的消息,沈雯自那日宫宴回去后,就病倒在床,一日中多半都是昏迷的状态。”
砰——
简瑶手中的杯盏落地,应声而碎。
裴湛凝眸:“阿瑶!”
简瑶眼睑轻颤,仿若没听清:
“你说什么?”
裴湛哑声。
他知晓简瑶听清了,只是不愿接受。
裴湛伸手搭在简瑶肩上,顿了下,低声安抚:“她吉人自有天相,应该不会有事的。”
自信如裴湛,这时安慰简瑶,都用了不确定的“应该”二字。
简瑶哪里还不知晓,沈雯现在恐怕凶多吉少。
进长安以来,论起来,简瑶和沈雯不过见过几次面而已。
但简瑶明确能察觉到,沈雯对她的善意。
不论是助她买回简宅,还是不作犹豫派人前往羡城接锦姨,沈雯待她的好,根本不得作伪。
简瑶之前还在想,日后必要回报沈雯。
可如今裴湛却告诉她,沈雯命在旦夕了?
“阿瑶,你别激动!”
简瑶回神,仰起脸,红了眼说:“若非世子夫人,我回长安后,诸事都不会这般顺利。”
哪怕沈雯不说,简瑶也明白,自第一次见面后,沈雯就照顾锦绣阁良多。
裴湛堪声,只能搂着她,沉声道:
“我知道,你心中感激她,可这事非人力所为,你别太难过。”
裴湛摇头:“沈雯昏迷一事,过于怪诞,连太医都查不出原因。”
简瑶的泪珠一滞。
昏迷怪诞?
犯困,忌酒,咳嗽,昏迷不醒……
倏地,简瑶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沈雯房中那盆形似牡丹的花。
她忽地抬头,攥紧了裴湛的衣袖:
“是那盆花!”
裴湛拧眉:“什么花?”
“世子夫人房中的那盆花!与酒相忌、形似牡丹!实则致毒!”
简瑶一脸焦急,意识到什么,裴湛眸色一凝:
...“你知道沈雯昏迷的原因了?”
女子攥紧他的手,力道很大,裴湛轻蹙了下眉心,很快恢复自然,下一刻,女子的话却让他神情顿变:
“是太子!”
裴湛拧眉:“和太子又有何关系?”
简瑶怕他不信,连忙道:
“世子夫人和我说过,那盆禁花是太子派人送给世子,世子不得不收下,因世子夫人喜欢牡丹,那盆花又形似牡丹,才会被世子送给世子夫人!”
简瑶终于想起来了,她为何觉得那盆花眼熟。
她年幼时在父亲的药房中见过,父亲的扎本上曾记载过此花,形似牡丹,和酒相忌。
闻此花清香,会使人偶觉困意。
起初被人发现时,尚用于安神作用。
但不可与此花长期相处,更不得饮酒,否则,长期以往,就会陷入昏迷,仿若只是睡着,最后,在梦中死去。
前朝,后宫有妃嫔用此花作乱,先帝早就下令,将此花销毁,令为禁花。
不过,时间太过长久,让简瑶根本没记起来那花为何物。
若不是裴湛说起沈雯昏迷原因怪诞,恐怕简瑶也不会将此事和禁花联想起来。
顶着简瑶视线,裴湛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道:
“你和我来。”
裴湛不想掺和进此事,在朝堂中,若不知晓明哲保身这个道理,离死期恐也就不远了。
但和太子对上,不过早晚的事。
裴湛眸底深处微暗。
趁着夜色,裴湛直接带着简瑶到了镇南侯府。
镇南侯府灯火通明,灵堂设置在大厅中,秦濯安沉默地跪在灵堂前,镇南侯府没有旁支,诺大的灵堂,除了秦濯安一人,就只剩下些奴才,显得格外凄凉落寞。
裴湛进来时,秦濯安也没有反应。
这些世家公子中,秦濯安身份贵重,可他自幼和旁人玩不到一起去,若他懦弱倒不准确,该说是太过好性子,软弱可欺。
死者为大,即使裴湛,进来后,也先拜了死者,才说话:
“有人要见你。”
倾垂进来的月光衬得他身影颀长,他没甚情绪地瞥了秦濯安一眼,语气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