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秀楼前厅,宫惟和北璟在雅座坐着,婢女端来茶水,宫惟心情好,并未因昨日半途被北璟赶走而生气,反而意态懒漫道:“好茶。”
北璟掀起眼皮看了一下兰画惯常坐着泡茶的地方,复又垂眸敛目,没接他的话。
宫惟热情不减,嘴角的弧度掩都掩不住,他放下茶碗,正欲开口问话,突见门外走进来一个挺拔的身姿,轮廊俊美,眉眼疏冷。
宫惟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大阔步迎着来人走去,江湛亦面不改色的对着他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当只剩两步之遥时,宫惟后脚飞起,拳头毫不留情的向对方砸去。
江湛灵敏的偏头,错过这一记重拳,宫惟眼底狠厉,一击不成又来一击,转瞬之间,两人已经拆了十几招。
在屏风前练琴的小姑娘们听见动静,惊慌失措的做鸟兽散,而后又悄悄从屏风后探出了头,这二人都是一等一的气度,打起架来行云流水,好看极了,完全不似那抓衣服薅辫子的泼皮,有辱斯文。
北璟慢悠悠喝完一盏茶,这才走上前,执一把羽扇挡在两人中间,劝道:“两位王爷在此斗殴,万一有个好歹,衙门还不来把我乐坊封了。”
宫惟横了江湛一眼,一拂袖转身先走,北璟看着他的背影,面色一晒,伸手给江湛比了个“请”的姿势。
江湛微微颔首,狭长的冷眸无波无澜,转脚也往前走去,北璟在后面跟上。
姑娘们正惋惜美男子打架结束了,这会又见三个英挺的男子排成一排,在褚秀楼织金地毯上阔步走来,俱都屏住了呼吸,眼睛贪恋的享受这一场视觉盛宴。
三人都是天容琼姿,一时竟分不出谁比谁更好看,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们只觉脸色越来越烧,转瞬之间,那一张张小脸盘都变成了熟透的红果。
宫惟坐回原来的位置,端起一旁的茶饮了一口,眉头蹙起,声音里带着不悦,“什么茶,没滋没味的,换酒来。”
北璟也没臊他刚才还夸茶好,冲身后扬了扬手,“拿酒来。”
兰若转身去办,北璟又问江湛,“王爷喝茶还是酒?”
江湛撩袍坐在一边的位置上,淡淡道:“少主不必麻烦,我送个东西就走,可否把兰画姑娘叫出来?”
北璟心里刚压下去的火又蹭的一下又冒了出来,听兰画的名字从江湛嘴里说出来,咋就那么不爽呢,他“啪”的一声合上碗盖,骨瓷相碰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躲在屏风后的姑娘们身子一颤。
“请问誉王爷,好好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生生被你逼出家门,这会子又来装的哪门子深情?”宫惟问的毫不客气。
江湛下颚紧绷,脸上的肌肉牵了牵,心里涌起一股酸涩,宫惟的话虽然难听,但理不糙,是啊,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被他弄成这样。
见他不回话,宫惟只觉得拳头打到了棉花上,一点也不解气。
在此之前,宫惟以为凭着自己和江湛多年的交情,在搞清楚兰画为何离开王府之前,他可以忍着江湛,谁知方才第一眼看到那张冷脸,他下意识就想在上面抡个几拳,就算有天大的理由,堂堂王爷,连自己的妹妹都照顾不好,就该吃他几拳。
宫惟轻嗤了一声,背过脸不看江湛,转而问北璟,“画画妹妹,平日也起这么晚?”
画画妹妹,旁边的两个男子听到这个称呼心里俱是一惊,叫的可真自然。
北璟面上依旧温润,轻笑道:“搁在平日这会她早就起来抚琴了,昨日许是被雷电吓得睡的晚了。”
宫惟眼睛陡然一晃,喃喃道:“岚岚妹妹也怕打雷。”
江湛手顿住,低垂的眸子微暗,昨夜到今日,他已经两次听到“兰兰”这个名字了。
北璟问:“岚岚是谁?”
宫惟这才回神,怅然若失道,“岚岚是家妹,她小的时候最怕打雷,遇到打雷就缩成软软的一团往我怀里钻,扒都扒不下来。”
江湛悄然转目,看向宫惟,脑中浮现出兰画昨晚钻到他怀中的画面,心里划过一丝犹疑,还带着莫名其妙的不虞。
宫惟却不知道他这句话在江湛心里引起这么大的波澜,他自顾陷入那段回忆,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多年来一直不敢去碰。
十七年前,那夜的北楚也像昨晚电闪雷鸣,母亲在厨房忙碌,他哄蜷在怀里的小团子睡觉,突然门外刀剑声四起,而后母亲惊惶失措的跑进来,急声道:“窦后的人找到这里,你和黎叔先走。”
说着,母亲去抱他怀里的妹妹,妹妹睡的迷迷糊糊,手脚并用的攀着他的身子,嘴里道:“岚岚害怕,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