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州。
雨水刚停,碧空如洗。
有身着皂衣的官吏在清理街道上的污水和从地下暗河中被冲上来的脏秽之物,街道两侧已经有小贩在摆摊,新鲜的蔬菜瓜果上尚沾着丰润的雨露,看起来格外鲜嫩好吃。
官民井然有序,并无抢夺霸横之事发生。
甚至有茶肆中的茶博士偷偷点了两盏茶出来送给在清理街道的官差,官差刚刚掏完两条泥淖,浑身一股臭味儿,脸上也满是污泥,见状忙推辞说不要。
那茶博士竟也不嫌弃,从怀里掏出块干净的巾子递过去,两人言笑晏晏地聊了起来。
……
沈虞便蹲在自家小院的屋檐下看着这一幕,似乎很入神。
“哎哟,这不是沈公子么,你娘子还没回来?”
邻家的曹大娘正要出来买菜,手中挽了只菜篮子,出来关门的时候看见沈虞,胖胖的脸上立时堆了笑上前冲沈虞打招呼。
沈虞回过神来,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曹大娘。”
为了安全起见,这次来颍州沈虞与阿槿是扮作了夫妻。
沈虞生得实在太漂亮了,阿槿怎么也不放心,幸好本朝不甚好南风,便干脆叫她作少年打扮,少年生得极精致漂亮,一身素服,如鸦的长发绾成一个髻,斜簪过着一只木簪,明明只是素净简单的装扮,却衬得他十分的文雅秀气。
曹大娘心中却可惜,俊是俊,就是人太过文弱,倒是沈公子那位娘子,看起来人狠话不多的,竟会喜欢这般弱不禁风的男子做相公。
“听说今日无生老母的堂庵那儿会有祭雨礼,沈公子可要去凑凑热闹?”曹大娘热情邀请沈虞。
无生老母是是上古真神古佛,传说会渡世间真正良善之人寿终正寝,魂归西天,位列仙班,颇得教徒敬重,其堂庵便建在最为繁华的一处街道上。
近日来连绵梅雨,教徒各事生产受到阻碍,不下雨要求雨,雨水泛滥也要祭神乞求上苍宽恕不要再降雨。
百姓们都十分迷信这些,高纶便下令让国师在雨水泛滥的各州县建造祭雨台,举行祭雨仪式,以安抚众教徒之心。
沈虞推辞道:“我娘子还没回来……”
“哎呀,一个大男人的那么听媳妇儿的话干嘛,倒像个小娘子。”曹大娘推了把沈虞的腰,啧,这小细腰比她闺女的还细。
其实她没什么坏意,就是人太过热情了些,沈虞却是被她推了个趔趄,往后跌进少女的怀中。
少女接住沈虞,冷着脸往前两步,挡在沈虞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曹大娘。
少女身量纤瘦而高,曹大娘被阿槿瞧的心虚,摸了摸鼻子,“那个,那个,沈公子若无旁的事,我、我便走了。”说完人就提着篮子跑了。
“阿槿,你回来了,”沈虞站稳扶了扶头上的巾帻,上前替阿槿将拿过伞来,笑眯眯道:“我今日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我们先进去吃午膳吧!”
“先不吃了,”阿槿按住她的手,“今日有祭雨礼,我们去看看。”
两人是半个月之前来到的颍州,通过经纪租了个小院,说来也怪,颍州民风淳朴,众教徒井然有序,官民不相犯,看起来竟比起祁州抚州的风气还要好些。
街道已经被清理得十分干净了,不远处隐隐传来有节奏的鼓点声,许多身着白衣的教众纷纷往无生老母堂庵的方向去,那里有新搭建的祭雨台。
“和赵先生接上了么?”沈虞压低声音问。
“尚未。”
阿槿神色凝重,“这些教徒和陈州那些不同,口风都十分严,即便入教,没有两三年的资质连总坛的支坛都混不进不去。”
说话间耳边的鼓点声愈发大了起来,其中又夹杂着喃喃地唱祷声,两人便噤了声,走到街道两侧去。
白衣教众排成两排陆续从街道中心走来,一群人皆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