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几乎是刚出生,就有钱攒下来,谁叫她有一个好姐姐。
禾儿比妹妹大四岁,早早就是能拎着酱油瓶子去供销社的人,她每次找回来一分钱,都得记下来,攒够整张就跟妹妹五五分账。
等想方设法开始挣钱以后,也会留出三分一毛的给妹妹做零花钱。
但苗苗是个不怎么用花钱的人,她印象里,自己的需求从没有被家里人驳回来过。
加上一直是跟在姐姐背后长大,从自己口袋里掏钱都是很久以后的事。
她初高中的时候,每天都有一块钱零花,扣掉自己吃两顿饭,多的能攒五毛,少的也有一毛。
能卖画以后,父母也给她专门弄了个存折,之前一大笔都给姐姐开培训班,但每年也都有分成,她就一个字,有余钱的话就攒,攒够整数就存银行,利息能有百分之十一,平常花销是从来没发愁过,自己房间抽屉拉开总有钱,再不济跟父母伸手。
教老大跟教老二,到底不是照本宣科。
赵秀云发现小女儿不大会管钱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虽然耳提面命,苗苗到底于经济上不精细,顶多知道自己手头上有多少钱,就差不多。
她昨晚给周杨的,还是乱七八糟翻箱倒柜全搜罗出来的,因为她向来在自己房间搞狡兔三窟,连桌腿下面都掏空一点藏着,零零碎碎把随身带着的布钱包都倒空。
第二天要出门坐公交,都去父母房间的饼干罐拿的钱——那是对全家人开放的“银行”,随时可取。
周杨开夜车,跟人交接班后到方家门口一看,院门是锁着的。
他看手表一眼,打着哈欠想,这一家子真是勤奋,天天早出晚归的。
苗苗本来是不这么早起的,但她最近很认真在画日出,没敢跑远,就在外滩边上支画架。
漂亮小姑娘,专注于做自己事情的认真,好像给她更添三分夺目。
大早上的,都是些锻炼的老人家们,也有人驻足停下来看,略懂一些的还评论几句。
苗苗只当没听见,在大街上就是这样,有的人还会说得更尖锐,试图教导她怎么做。
要换以前,她的脸就板起来,偶尔还会跟人吵起来。
毕竟有的人真的会要求她按照自己说的去做,还美名其曰是“为她好”。
苗苗有时候也是挺傲气的,起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觉得能超越自己的人不多,只听信服的人的话。
她恃才傲物在心里,只是很少表现出来而已。
眼见的日头升高,已经不是她想画的那个意思,才收起东西要回家。
路上,还得停下来买一份小馄饨,然后到市图书馆去看书做作业,暑假之前,老师给列着一张长长的书单,都是要写读书反馈的。
哲学系的书,在外人眼里真是一本塞一本枯燥无味、长篇大论。
但恰恰很适合她这个静得下心的性子,老师都说她是做学术的好苗子。
苗苗今天借的是一本德语原版,她的德语已经算不错,但要看专业性的东西还是差一点,只能一边看一边翻词典。
遇到不会的单词就念念有词,在小本子上抄下来。
和外滩相比,图书馆总是年轻人更多,目光禁不住在脸庞流连。
即使是八十年代的尾声,风气也很保守,但还是有几个大胆的男生,敢于伸出“橄榄枝”。
苗苗就去趟洗手间的功夫,就看到自己的桌子上多出一张小纸条。
里面有一串地址,和几句话,大概是想邀请她通信。
处对象,很多人都是从交笔友开始的。
苗苗从小到大不知道收过多少,想想搁置在一旁,当做不是自己的东西。
鼓起勇气送出纸条的人其实留意着,有些失落叹口气,旁边还有他的几个同学,说:“吴斌,看来人家对你没兴趣。”
另一个人不赞同,说:“凭斌子这张脸,要是当面送,肯定能成。”
他这话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叫吴斌的人着实长得好,是时下最流行的俊朗,也是爱好打扮的年轻人,白衣服塞进腰带里,穿着件牛仔夹克衫,头发抹着油,举手抬足都有若有似无的香气,在学校也很受女同学们青睐。
他本来是放假来图书馆学习的,已经观察苗苗好几天,今天特意拉上几个哥们给自己壮胆,就是想认识她一下。
他犹豫道:“合适吗?会不会太骚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