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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第48章(1 / 2)

齐郁一怔,想要说些什么,齐邯却已收回视线,丢下一句:“自去领罚”,转身进了主院。

赵硕跟着入内,齐邯示意他去隔间候着。

楠木绘山水六扇座屏后,冰肌玉骨的美人躺在榻上睡得正香,因是侧卧的原因,一边脸颊压出了点红印子。

清热消火的菊花茶已经煮好,放在一旁的小几上,其上飘出袅袅青烟,溢着浅淡的香气。

齐邯替她将睡乱的发丝捋顺了些,见她睡得昏沉,方才放心起身去往隔间。行至在外候着的绮云身旁时,他低声交代道:“去让厨房准备些糕点过来。”

绮云应了一声,只是她也不知南华园的厨房在哪,只能去外面喊了个小丫鬟,让她带自己过去。

赵硕候在隔间,见齐邯终于过来了,忙躬身唤道:“将军,七郎的六十杖已受完,可要请医士过来?”

六十杖,便是壮年男子也难承受,然齐邯此次却是半点没留情,直接交代亲卫下狠手。

这一顿打下来,齐郁整个人都瘫倒在榻上,也幸得他行伍出身,方能勉强受住,甚至意识还能保持清醒。

齐邯随意寻了张红木圈椅坐了,阖目揉了揉眉心,方才淡声道:“他现在如何?”

“尚可。”赵硕低声答道。

齐邯靠在椅背上,冷声说:“先着人给他将伤口清理了,至于医士……待明日再说。”

他本来只打算弄断霍余一条腿,暂且给他个教训即可,齐郁这小子,竟是直接上手就将他那条腿给废了!

若不好好管束一次,以后只怕愈发的狠戾。

齐邯蓦地想起幼年时,因齐郁生下来没多久就没了生母,父亲便对他颇有溺爱。

后来父亲一颗心都扑在教导他上面,待发现齐郁性情阴翳时,已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管教他。更重要的是,性子已经成了,便再难改过来。

后来年岁渐长,他倒是收敛了些,装得像个人样。只是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突兀下此毒手。

从齐邯本心来说,他不单想废了霍余一条腿,甚至还想将他□□而死。

却不是现在。

蓦地想起心中另一个猜测,他更是烦乱的闭了眼,声音冷淡:“养伤这段时间,让他每日抄一遍清静经,好好将心给静下来。如若不然,他这伤就别想好了。”

赵硕应了声,又道:“属下去查过,那霍余本就被林中枯枝将身子划伤不少,七郎君此事做的隐晦,并未引起什么怀疑。”

齐邯点了点头,眸子里含着几分戾气,忍耐片刻后,到底将那戾色强压了下去。

他极少在背后对谁动手,只是这霍余,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犯了他的底线,在他爆发的边缘反复横跳。

自小养于宫禁,又在官场中浸淫多年,他的耐性一向很好,惯来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是将他说道两句,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便是那屡次犯蠢犯到他面前来的元正轩,若非元正轩主动找死,他也不会当众将他打一顿。

只是无论如何,霍余也不该侮辱她的。

“知道了。”齐邯轻轻颔首,手指在那红木扶手上缓缓点了几下,“待到回去了,你带着人去将我库房清点一遍,将单子呈给我。”

赵硕微怔,前两月不是才清点过么?只是他能明显感觉出齐邯心绪不佳,也不敢多嘴,只应道:“是,将军何时要?”

齐邯沉吟片刻:“就这几日吧,越早越好。”

他一手轻撑着头,思量许久,还待说些什么时,里间突的传来惊呼声,而后便是什么东西摔落在地上的清脆响声。

齐邯面色一变,来不及多想,急忙起身冲了进去。

赵硕目瞪口呆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鼻子,暗忖将军一时半会怕是不会出来了。

要不还是走吧?反正在这儿也挺碍眼的。

自个也觉得浑身难受。

心中思量着,赵硕缓缓起身,朝着门外退去。想着先去七郎那一趟,让他将经文抄了吧。

出去时,正好碰上了提着食盒回来的绮云,他轻咳一声,提醒道:“晚点进去吧,里头不知怎么了。”

绮云怔怔的看了眼手中食盒,又同他道了谢,方才进了院子,倚在廊柱上发呆。

里间,萧神爱看着地上碎成几瓣的茶盏,很是伤心:“我不是故意的。”

见她一副委屈的神色,长睫半垂的模样透着点失魂落魄,齐邯心下好笑,忙揽着人哄道:“嗯,知道桐桐不是故意的。”又去看她的手,轻声问,“疼不疼?”

萧神爱摇摇头:“只是被烫了一下,不疼了。”

她低着头,略有些难过:“茶水太烫了,我收手的时候不小心,才将茶盏给摔到地上去了。”纤长的指尖无意识扣着薄毯上的花纹,低声说,“对不起。”

闻言,齐邯竟是有些自责。他不该将滚烫的茶水放那么近的,明知道她醒了就要喝水的,却忘了兑点凉水进去。

见他不说话,萧神爱以为他当真是生气了,连忙道:“不要气啦,我再赔你一套好不好?”

齐邯哪里需要她的赔礼,见她坚持说个不停,连赔给他的样式都想好了,不得不点头应下。

“没伤着就好。一件瓷器罢了,不算什么的。”齐邯轻声说。

见她俯身要去捡那碎瓷片,齐邯一下子变了脸色,伸手将她拦住。责备的话已经到了口边,回眸见着她委屈的神色时,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得叹了一声,温声哄道:“我唤人来收拾就好,小心划伤手。”

萧神爱低着头,神情有些低落。

刚才迷迷糊糊的,她也没想到一来就弄坏了东西,想要帮着清扫补救一二,他又怕她被划伤,不许她来插手。

一面懊恼自个的莽撞,萧神爱一面软着声和齐邯撒娇:“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打坏你东西的。”

娇娇的声音,恍若空谷黄莺清啼,齐邯眉目不自觉的柔和下来,望向她的眸子里仿佛凝聚了一团星光。

“我没有生气。”他扶着萧神爱的身子,放缓了语气,拢了下她的裙裾,方才道,“我再去倒一盏茶来,可想用什么点心?”

结果递来的茶盏,低头轻啜一口后,萧神爱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声道:“想吃梅花脯。”

“好,还有别的想用的吗?”齐邯问过她后,高声将侍从唤了进来。

她又连着喝了几口水润喉,歪着头想了想,扯着他的衣角说:“还想吃广寒糕,刚才进来的时候,我闻见桂子的香气了。”

绮云提着食盒进来,将里头的糕点一一摆在窗台边的案几上,萧神爱抻着脖子看了眼。

一碟子黄澄澄的蜜煎金橘极为惹眼,她眸色一亮,惊喜道:“我都忘了说呢,好久没吃蜜煎金橘了。”

见她要下榻,齐邯皱着眉提醒道:“小心地上的碎瓷片。”

本是要直接奔过去的,经他这一提醒,萧神爱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的套上了绣鞋,方才趿拉着走到了窗边。

窗外相对植了两株桂树,她幼时来南华园玩耍时,曾听园中老仆说过,这两株桂树已有几百年的岁数。

原本是植在南华园大门外的,前朝末年各地诸侯自立为王叛乱之时,路过南华园,将之付诸一炬。

被抢救下来后,两株桂树近办的地方被烧焦,元气大伤。

后来主人便将其移到了院中,悉心照料,竟是活了过来。

犹记得小时候,她还去攀爬过其中的一株,上去容易下来难,她自己下不来,最终是被人给救下来的。

当时是阿兄陪着她过来玩,待她被救下来后,气得差点要拿藤条打她。

她一溜烟跑远了,阿兄的藤条却没收住,非但打在了旁边人身上,最后还甩到了他自个的腿。

当时阿兄疼得龇牙咧嘴的,只得悻悻收起了藤条。

凝着看了一会,萧神爱才发现树下有一架秋千,她偏头问:“我记着以前好像没有这架秋千。”

齐邯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我刚让人打的。”他问,“喜不喜欢?”

听出他声音里带着些许的忐忑,萧神爱勉强压住唇角的笑,望着窗外骄矜道:“一点都不喜欢!”

“这样么?”齐邯神色微怔,勉强笑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回头我让人重新打一个,就照着宜秋殿那架秋千的样子打可好?”

听出他声音中难掩的怅然,萧神爱猛地转过头,正好对上他耷拉着的眉眼,忍不住笑开:“骗你哒!我可喜欢了!”

少女的眉眼弯弯,唇角漾开点点笑靥,仰着头,兴冲冲的同他说着。

一股情绪迅速蔓延上来,而后填满了他的胸腔。

齐邯怔愣一瞬之后,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狂喜,他颤着声问:“桐桐,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萧神爱一脸天真的看着他,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虽知道她是故意的,但齐邯,却就是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在里面。

她永远都是这样,轻易的一二句话,便能挑动他的心绪。

有时让人恨不得爱到骨子里,有时却又恨不得将她狠狠教训一顿。

齐邯深吸口气,捻了捻她的耳垂:“再同我说一句好不好?”

萧神爱的脸一下子泛了红,转过头看向窗外,不再搭理他。

好半晌,方才悠悠道:“不要。”

她两手叠在窗台上撑着下巴,因年岁久远,那两株并不同于其余桂树的稀疏凋零,枝干高大而葳蕤。亭亭立于院中时,能遮挡住泰半的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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