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从曹家回去,睡前，徐鸿来到傅少衍的卧室，和他聊了两句。
他问傅少衍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很大，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影响到他了？
“老师说你平时水平都特别稳,这次考试失掉的分数是不该掉的,以你的水平也不可能会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傅少衍闲闲地靠坐在书桌前，手里转着白天被温晓沐摔坏的那支钢笔,直言不讳地告诉外公：“我故意写错的。”
“............”徐鸿以为听错了：“你故意写错的？”
傅少衍看着外公，讽刺地笑了下。
徐鸿奇怪地打量着他，有点无法理解他的这句话：“你能告诉外公为什么吗？虽然这只是小测可能没多大影响。但是你知道高考的时候,一分之差会被拉开多少排名吗？”
傅少衍当然知道高考分数竞争的残酷,所以他这次把握的很好。仅仅只是写错了一道题，排名从第一掉到了第三。
“我就想看看傅峥会是什么反应。”傅少衍淡淡地说：“果然,他感兴趣的只是数字。”
徐鸿猛地一愣，从他这话里瞬间领悟过来了这孩子的意思。
傅少衍看向外公，表情微讽：“银行卡里的数字,我成绩的数字，年收入的数字。”
徐鸿皱着眉心，跟他解释：“不是的少衍,你爸爸虽然是事业心很重,但他关心你的成绩，也是为你将来考虑。”
“他不是为我将来考虑。”傅少衍纠正外公的观点：“他是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从小到大，在他印象中，父亲都是一个特别严厉的角色。
小时候他就羡慕别人家的孩子，可以在父亲面前撒娇耍赖。
他也想和自己父亲亲近一些，所以努力念书,努力上兴趣班，甚至失去了许多童年该有的快乐时光，只为了争取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到最好，得到一些他的鼓励和夸奖，也和别的小孩一样，找他撒娇要一份奖励。
可是没有用。
拿了奖状和奖杯，每次开开心心回家递给他，他也只会严肃警告他不准骄傲得意，世界上优秀的人多的是，他这只不过是做好了最基础的部分。
如果哪一次没有达到他心目中的标准，或者考试失力。每次听见他回家的脚步声，自己心里就已经开始颤抖了。
痛斥一顿是轻的，大多数时候，还会被惩罚罚站打手心。
十二岁那年，因为期中考试前两天生病，在考试过程中影响了正常发挥，最后掉出了年级前三。
他们从来不问他为什么会发挥失常，只是非常生气，甚至愤怒到最后他们两个人都没去参加他的家长会。
丢人吗？
因为他没有考到年级前三，他们失去了跟别人炫耀自己有一个智商高的儿子的资本就很丢人？
那时候他不再只是个一心想讨好父亲的小孩了，他也会有自己的想法。
他终于知道，父亲总是要求自己什么都做到最好，纯粹就是他个人面子问题。
家长会结束那天，他为了报复他们，自己在外面淋了一夜的雨，想把自己淋死，让他们后悔。
母亲倒是后悔了，在医院里抱着他哭了几天。
等他好转之后，大概是出于愧疚，母亲跟他解释，平时工作太忙才会无暇照顾他，所以决定把他送到外公这里来暂时生活一段时间。
离开家的那一天，百忙之中的父亲难得抽了点空回家，可是对大病初愈的他依然没有好脸色。只是以一个长辈的角色警告他，到了外公这里绝对不能怠慢学业。要是让他知道他不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偷懒耍滑，小心挨揍。
那一天，他第一次反抗了父亲。
他扬言傅峥要是敢揍他，他就报警被家暴，让警察把他抓去坐牢。
这一闹，两人关系算是彻底到了冰点。
所以来外公这里三年，他们几乎都没有再有过任何沟通。
就是生日，也是彼此不理彼此，连电话都不给对方打一个。
这次他故意写错题拉低成绩，也并不是为了想要引起他那位冷血无情的父亲注意，只是纯粹的想要气气他。
前段时间他和母亲通过电话，得知母亲得了急性肠胃炎住了几天院，傅峥却为了手头的工作，都没去医院照顾照顾她。
虽然母亲这两年一直在试图缓和家庭关系，不断跟他道歉之前对他的疏忽，还替父亲说了一些好话。
可是童年缺失的一些东西，已经成了他一辈子的遗憾，永远都弥补不回来了。
他现在也对他那位日理万机，一心只有工作的父亲没有了别的要求。
只希望他能善待母亲，还能有点人情味。等老了以后，能像曹爷爷和曹奶奶这样，安稳幸福的度过晚年。
至于他自己的事情，他觉得现在已经用不着他们操心了。
但是为了能让外公安心，这天晚上聊到最后，他还是答应了外公，下次会把排名拉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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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元旦这天，青阳市下了一场大雪。
温晓沐早上醒来得时候，拉开窗帘一看，外面一片银装素裹，激动得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阳历新年第一天，徐鸿在家专门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他提前就跟曹百璋说好了，今天让他们一家过去吃饭，好好玩一天。
平时周末他总是把傅少衍放他们这边帮忙照顾，总觉得是给他们添了麻烦，也该他好好的准备一顿饭，请大家聚聚了。
曹奶奶想着早点过去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温晓沐走在奶奶前头，蹦蹦哒哒地踩着雪玩。
傅少衍在院子里帮外公扫雪，突然一个雪球飞过来砸在了他后背上。
回头一瞧，温晓沐站在院子门口，张着小嘴哈哈笑。
她今天穿了套红色棉衣，帽子上有一圈白白的绒毛，衬得她皮肤越发的白净。
傅少衍觉得她笑起来得时候，像个喜气的福娃。
她手里捏着一团雪，又要朝他砸过来，被她奶奶训斥了一声：“哥哥在干活，你就知道添乱。”
傅少衍跟曹奶奶打了声招呼，继续扫着台阶上的积雪。
温晓沐留在院子里堆雪人，在傅少衍周围蹿来蹿去的刨雪。
结果堆半天也没个成型的，小手还冻得通红。
“少衍哥哥你快帮我弄一下！”她整个人泄气地歪坐在雪地里，郁闷地向他求助：“为什么我老是堆不好？”
“你先起来！”傅少衍看她一会儿衣服都要被雪给湿透了：“瞧你衣服弄成什么样了？！”
温晓沐撅着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