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耶律洪基的连番试探之下,司空带人在各条小路上之埋伏的炸\弹充分的发挥了作用。
往往是前方的道路被炸翻之后,因为拿不准宋人还埋了多少炸\弹,他们只能舍弃这条路,后退,寻找新的出路。
这样不断试探、挑衅、对决、后退、再试探着发起新的对决……的日子在临近春节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双方默契的停战,耶律洪基返回中京去过年了。
辽人重视春节的各种祭祀活动,如果这些活动也由皇太子来主持,很有可能被臣子们理解出各种耶律洪基不希望出现的意思。
凤云鹤带着凤锦和凤随留在檀州过年,司空则申请到了跟屠老和连云城一起返回恩州的机会。除了火器局有事情要解决,他还想见一见他师父。
出来这么久,他师父一定担心他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恩州,不但城市里逐渐焕发了生机,城外的大片无主的荒地也迎来了新的主人。
恩州县令也根据城外的地形重新划分了不同的村子,各村的村长都由最先来到这里的军属担任。这也是便于管理的意思。
有家人在军中供职,军属们往往比普通的居民更加守规矩。生怕因为自己言行不谨,而影响到了从军之人的前途——凤云鹤治军之严,是北境的人都知道的事。所以仗势欺人的事情在北境是很少发生的。
恩州城外,军营以东的河东村。
村口一道新开的水渠,寒冬腊月,水渠里已经结了厚厚的冰。水渠边上几棵老松树,树下几个孩子正站在那里朝着大路的远处张望。
他们都是河东村新移民家里的孩子。移民当中有家境不错的,也有因为在其他地方活不下去了,背井离乡到恩州来开荒讨生活的。所以这些孩子们有穿着新棉袄,也有穿着旧衣服,上面还挂着补丁的。
不过村里的孩子们都是一起在村中学堂念书,下了课又整日玩在一起,彼此之间倒也没有那么多的计较。
其中一个男孩抻着脖子看了半天,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对旁边的同伴说:“阿保,你的消息准不准确啊,我爹真能回来吗?”
旁边的男孩长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巴掌大的小脸显得格外漂亮。他呆呆望着道路的尽头,对小伙伴的提问有些心不在焉,“阿爷说今天会到。”
小伙伴还是不放心,“那……我爹真的回来吗?咱们都等了好几天了!”
阿保眨了眨大眼睛,“你爹不是叫李富贵?那就一定回来。”
小伙伴好像放心了一些,搓着小手在旁边转了两圈,又爬到旁边树上去看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滑了下来,“阿保,他们怎么还不到啊。”
阿保也不知道。他也着急,但他比旁边这个叫石头的小伙伴年龄要大一些,自觉要照顾好他,便拉住了他的手,哄他说:“再等等。”
石头安静了一会儿,悄悄问他,“你也是等你爹吗?”
他隐约记得村里的婆娘们议论过,这个叫阿保的孩子别看吃得好穿得好,实际上是地主家里养的奴隶,他是没有爹娘的。
但这些婆娘们每天都会说一些邻居们的闲话,石头都不怎么相信的。他觉得阿保聪明,读书识字比他们都快,怎么可能会是奴隶呢?
谁家的奴隶还能去上学?
一定是那些婆娘们胡说八道。
阿保抿了抿嘴角,没有出声。腮边一个圆圆的小酒窝闪了一下,又消失了。石头的注意力却被这个小酒窝带偏了,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阿保你怎么还长酒窝啊,我姐说,只有女娃子才长酒窝呢。”
阿保,“……”
阿保不耐烦被人叫女娃,有些生气,“你还等不等了?”
石头连忙乖乖点头,“等的!”
一直等到太阳升的老高,村子里都有炊烟升起了,村头的小伙伴儿们也都跑回家了,大路上还是静悄悄的。
石头拉着阿保的手,垂头丧气地往村里走。
恰在此时,两个小孩儿都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隐隐的震动。他们一时间分辨不出这是什么声音,却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朝着大路的远处望去。
起初什么也没有,又过了许久,才见大路的尽头扬起了一片灰尘。
两个孩子都睁大了眼睛,小心脏砰通砰通直跳。
很快,大路的尽头就出现了一队骑手,当先一人身穿银色铠甲,外罩深色大氅,骑在一匹高大的灰马背上,他远远的就看见了路中央站着两个似乎吓傻了的小孩子,抬手示意骑队放慢速度。
石头紧张地拽拽阿保的手,“那是你爹吗?”
阿保紧紧抿着嘴角,他抬头仰视停在他面前的宝珠和骑在马上的司空,两只眼睛闪闪发亮。
司空听见了阿保的小伙伴说的那句话,这一瞬间,他心头浮起的是一种……仿佛时光倒流一般的酸涩。
记忆里,似乎也有小伙伴这样问他,“四空,你到底在看什么?是不是等着你的爹娘来接你?”
哪怕他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但偶尔在他特别疲倦,或者在寒冷的冬季,那些冻得人睡不着觉的夜晚,他也想过,这个身体的父亲母亲会不会某一天突然出现,将他接到一个正常的、普通的家庭里去?
当然,他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子,不会放任自己就那么沉溺于幻想。但对于阿保这样真正的孩子来说,他应该是真的这样盼望过。
两个小孩子已经退到了路边,眨巴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一脸崇敬的望着马上的骑士。
司空在阿保的大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似乎在他的眼睛里,自己总是显得特别高大。
司空就是在这对视的一瞬间,忽然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跳下马背,双手将阿保抱了起来,举在半空中掂了掂。大半年没见,这孩子个头没长太多,但掂着却沉了不少。看来师父把他养的还不错。
阿保有些紧张地扶着他的手臂,嘴巴抿得紧紧的,长长的睫毛微微发颤。
司空觉得这个样子的阿保才像一个符合他年龄的正常的男孩子。
“你看,我回来了,”司空对他微笑起来,“我说话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