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这种存在,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望凝青面色惨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与她对峙的向寄阳,默默地咽下了一口涌至喉头的腥气。
她吸取了在慕容辰那里翻车的血泪教训,能动手就决不能给弟子时间叨逼,不然这些小兔崽子能活活扒了你一层皮。
因此,众人尚未为眼下的变故而心生惊愕之时,场上的风向就突然变了。
以掌教为中心,冷风如涡流般汇聚,夹杂着飘絮般的飞雪,在触碰到掌教衣袂的瞬间压缩成了薄而锋利的剑气。
剑风盘旋凝聚,压缩、压缩、再压缩,最终变得比纸还要薄,比浮尘更加微小,仅剩掌教指尖细如麦芒的一线光。
这种锋锐甚至能将空间切裂,因此这“一剑”斩来之时,向寄阳便明白无人可以直面这一剑的锋芒。
他霎时挪步后撤,顾不得血脉暴露,没有选择施展防御法术,而是直接发动了自己的天赋,令自己遁入“虚无”。
“铮”,一声铁器嗡鸣的轻响在耳边回荡,这一刹那,天地不言,万物噤声。
向寄阳重新站在了云隐峰的雪地上,抿唇,额角沁出了冷汗。
在他身后,无论是苍劲挺拔的雪松、系着辟邪绳的磐石还是自天空悠悠落下的冰雪,皆从中间分化出细如牛毛的一线,随即下滑,掉落。
只留下光滑如镜的断面,述说着那一剑的可怖。
没有人开口说话,所有人都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切口,只觉得手脚发凉。
向寄阳不用防御法术,是正确的。
哪怕是灵力凝成的护罩,在这样极端的尖锐下也会像纸张一样容易划破,与灵力的多寡无关。
仿佛是只为“切割”这个意义而诞生的至纯之剑。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这是望凝青根据云出岫的一生创造出来的剑法,而这一式是以高行远做为意向,名曰“希声”。
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因为纯粹,所以强大。
“一剑。”
掷地有声的话语,一切都仿佛昨日重现。
同样是在主峰,同样都是师徒,无言的默契与传承,洞开时间的裂隙,重叠了昔时的光影。
向寄阳没有犹豫,剑匣砰然落地,机拓运转,剑域催生,十数柄灵剑沐光而出,好似自鞘中抽□□的一泓秋水。
望凝青面色不动地站在原地,她并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的修为境界。
因为向寄阳屡有奇遇,多年来在掌教的压制下境界不断回落,种种锤磨,厚积薄发之下,他在战场上临阵突破,如今已至元婴后期。
反观素尘,多年来忙于宗门俗务,修为进境比不得分神后期的空逸素荧也就算了,差点连自己的弟子都比不过。
这样看来,素尘嫉贤妒能的说法也并非空穴来风。毕竟她那可悲的一生就是一块不断被人踩在脚下的垫脚石,除了陪衬,毫无价值。
望凝青垂眸看着自己的弟子,那种稍微有些入戏的感觉新鲜而又陌生,像浮动的海藻荡漾在粼粼的水波,有种难言的滞塞与阻隔。
众人的喧嚣声远去,风雪也归于沉静。她感受到那虚无的命运之中,有人陨落,有人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