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想到刚刚毫无形象的哭泣,她偏着头不想说话。
脱好鞋,男人细心地把她的双脚拉到床上,替她拉好被子。
她如瀑秀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又因为她故意偏着的角度,他看不到她的神色。
床头只开了盏暗灯,他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会儿,目光幽深地看着不知道睡没睡着的人。
“温婳,”他薄唇动了动,低醇的音调在夜里充满了安全感,“那天我离开医务室不是为了去见孙婼书,而是,去找她麻烦。我知道她一直针对你,你出事之后我想都没想就知道是她搞的鬼。那时候你睡着了,她刚好打电话来,我一心只想着教训她,把你一个人丢在那······每每想到那个时候,我恨不得把当初的自己打一顿。”
他二十几年人生中从来没有什么事是值得他后悔的,除了,对待她的时候。
如果当初对她好一点,日后回忆起来,是不是能少些遗憾,如果那时没离开她,一切也不会发生。
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抛下她,那个昏沉的傍晚,温和美好的姑娘差点被人折了翅膀。
她发不出声音时,有多慌张无措,她朝唐俊深扔东西的时候,指尖是不是发着颤,清润的眸子是不是通红一片。
她最后发狠地咬自己舌头时准备自杀时,脑子里在想什么。
最后一刻,她抱着必死的心情时,是怎样的绝望。
他从来不敢深想,却控制不住地时常记起那时她虚弱地躺在床上,唇瓣没了以往的血色,眉眼轻轻蹙着,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那个唇角总是挂着淡淡笑意,说话轻轻柔柔,脾气好的让人心生喜爱的姑娘,本该穿着洁白校服,捧着干净的书,远离世间的肮脏,在国旗下,在同学朋友的陪伴下,一帆风顺地长大。
那天,姑娘洁白衬衫染上触目鲜红,眸子里的星光暗淡下去。
她那么纤弱,不消多久,只要警车再晚来两分钟,就会没了呼吸。
他自己都舍不得碰的姑娘,被人那样伤害。
之后夜夜翻出来回想,折磨得他心脏绞痛。
人生就是这样,所有的转折都是猝不及防,你稍一不注意,就会被命运拉扯进漩涡,避无可避,更没有回头的余地。
“在那之前的几天,我跟你冷战,是我混蛋。我肆意妄为,仗着你脾气好让你受了不少委屈,对不起,温婳,我不是有意要伤害你惹你不开心的。以前的我就是个混蛋,你心里有气也是应该。你怎么生气都行,就是不要再躲着我了,我不能再忍受得而复失。”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他幽深的眸子近似贪婪地看着她,忽然很庆幸当初收到校庆邀请时把所有工作辞了赶过来。
还是觉得像做梦,还是怕她会突然消失。
见不到人的这七年他快被折磨疯了。
还好青天垂怜,又让他遇到了她。
以后就让他一点点赔罪吧。
温婳醒来的时候太阳穴突突的疼,宿醉的感觉不太好受,她起身靠着床想打电话给陈安,目光一瞥,看到床边枕着手睡着的人。
他居然没走?
想起昨晚在他面前的失态,哭到最后没剩几分意识,好像是他抱回房间的。
她心下漏了一拍,谁要他抱了。
还在她房间留宿,到底懂不懂得男女授受不亲。
床边的人动了动,突然猛地抬起头来,目光接触到坐在床上的人时,心里绷着的弦松了下。
温婳就这么看着他,男人冷峻的脸上跟以前一样没有多余表情,西装衬衫带了皱,但还是疏离不可亲近的模样。
昨晚他说了很多句对不起,也说了很多话。她记得他温柔地替她拭去脸颊泪水,将她搂进怀里,胸膛温热而宽阔,他耐心地哄她。
她从没见过那么温柔的席漠。
昨晚醉了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觉得实在有些越过老同学这个身份了,况且他们还那么多年没见。
氛围有些奇怪。
他率先开了口,“一起吃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