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动静,被窝里刚抱到一块的两人纷纷一僵。
气氛一下被打断,两人暂停分开,无语望天。
就在这短短的功夫里,外面声响变得更大了,听着好像就在他们家大门外边。
乐喜担心出了什么事,推了推卫诚:“听着不太对劲,你要不要出去看看?不然影响到爷爷也不好。”
卫诚也比较担忧影响到老爷子的睡眠,不用她催,人已经起床穿衣,动作飞快地出去查看情况。
乐喜等他走后,自己窝在温暖的被窝里,耳朵注意着听外面接连不断的动静,眼皮渐渐变得沉重,什么时候合上的都不知道,不知不觉地一觉睡到天亮。
吃早饭时,她想起昨晚的那番动静,问卫诚发生了什么事。
卫诚看了一眼老爷子,只道昨晚有人突然生病被送去医院了,所以才闹出那般声响。
乐喜面上听着他这么讲,私下却瞧见他暗示性地指了指对门。
乐喜顿时明白,八成是曲家发生了什么事,卫诚顾及到老爷子没有当面说出来,等稍后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才告诉她昨晚的情况。
动静确实是许虹家里闹出来的,两个孕妇不知道因为什么打架,导致都出了事。
具体的,卫诚不好多讲,让乐喜可以去向柳姐打听,她们都是女同志好说话。
这让乐喜更加好奇起来了。
待到卫诚上班走后,乐喜找出点零嘴带上,第一次敲响柳姐家的大门。
柳姐很快来开门,露出一张满是疲惫的脸,看到乐喜上门很是惊讶,“乐妹子怎么来了,稀客啊,快进来坐。”
以往都是柳姐到乐喜家去,很少有乐喜登她家门的情况发生,毕竟后者比前者要忙的多。
乐喜进门递上零嘴,委婉道:“之前都忙,这不是刚放假闲下来了,过来拜访一下说说话。”
柳姐听了笑笑,赶紧给乐喜找凳子坐,顺便端上茶水点心招待。
乐喜连忙摆手:“不用忙活,柳姐你也坐,瞧你一脸疲惫的,是昨晚没睡好吗?”
乐喜直入主题,柳姐并不意外,顺势接话:“唉,还不是昨晚那事儿闹的,搞得我半宿没睡着,得亏有阿姨帮我哄着孩子,不然我今早估计都起不来。”
“咋回事啊,我昨晚听到一点,没起来瞧。”乐喜越加好奇了。
柳姐不屑一笑,脸上泄露出几分鄙夷,嗐道:“这事儿我都不想提,嫌脏耳朵,但谁让发生在咱院里呢,要不是家里有几个人能支应,怕不是昨晚都能出人命。”
她好好的院子,好好的人,哪里肯背上人命债,哪怕应对及时没出现这种倒霉情况,此时也是恨得不行,忍不住和乐喜倒一倒苦水。
“不怕告诉乐妹子,事儿是许同志惹下的,昨晚她不知怎么和她家保姆闹起来,双双摔倒在地下红不止,差点都一尸两命呢,也不知道现在在医院如何了。”
“等等。”乐喜发现盲点,“两个人都是下红不止、差点一尸两命?”
柳姐使了个你懂的眼色,确定就是她想的那样。
乐喜懵,不对啊,如果说许虹闹得下红不止动了胎气,差点一尸两命还好说,她家那个保姆又是怎么回事,人不是死了丈夫的寡妇吗?
柳姐神秘地笑:“那谁知道呢,反正那保姆来时肯定是没身子的。”
不然几个月过去,即使有冬衣裹着,人也早显怀了,外人不至于看不出来。
由此推测,人就是来了后才怀上的,只是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
柳姐貌似知道点什么,意有所指地透露:“她来这么段时间,除了在曲家做工,平时哪里都不去,你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乐喜下意识接道:“八成是这院里男人的呀!”
柳姐喝茶的动作一滞,和乐喜默默对视片刻,意会到她的潜意思后,感觉有点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叹口气,自认倒霉地进一步提示:“你知道我院里住的都是什么人,我家武同志和他的战友人品绝对有保证,不会没结婚就和人家女同志勾连。”
这话相当于直白地替某个人揭开遮羞布了。
毕竟按照柳姐这话来讲,她院里除了武壮士和那些退伍老兵之外,也就一个曲立党是有作案工具的,而且对方还近水楼台,有充分的作案空间。
乐喜明白后顿时:“…………”
这都什么事儿啊。
如果真是那样,许虹岂不是要呕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丈夫和保姆暗通款曲,还珠胎暗结。
柳姐放下茶杯,再次叹口气:“具体是不是的,咱也不清楚,反正我是后悔了,当初应该多选选的,不应该随便招他们一家进来。”
乐喜听出话音,挑眉望去,“柳姐这是打算把人赶走了?”
柳姐苦笑:“都生出这么一摊子烂事了,但凡要名声的人家都容不下他们,何况到了这个份上,我已经自认仁至义尽。”
乐喜对此乐见其成,但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既然柳姐当初敢把人留下,现在不论发生什么,她都要有心理准备地接着,怪不到别人头上。
两人接着又聊了一阵,乐喜听到想要的消息,没多久便告辞离开。
之后不用她再去特意打听,发生在大栅栏的这件事荒唐事很快就传开了。
事情和柳姐透露以及乐喜猜测的差不离,寡妇保姆确实怀的是曲立党的种,被许虹发现闹过一场后流了,许虹自己也被牵连到早产,在医院痛了一天一夜才终于生下一个猫儿一样瘦弱的孩子。
这就是曲家精贵的金疙瘩,许虹千盼万盼中的好大儿,未来的奥运冠军。
乐喜刚刚得知这个消息,柳姐便上门了,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医院瞧瞧。
虽然她已经决定要把人赶走了,但怎么说现在人家还是她家房客,不管之前发生过什么,生孩子总归是喜事,她理应去看一看。
不过柳姐总归对那件事比较介怀,选择探望礼物时根本没考虑多么金贵的东西,就随手提了兜鸡蛋过去。
乐喜闲着没事,也想去看看热闹,干脆跟着一块过去看看,礼物嘛,揣俩馒头成了。
柳姐看到后忍不住问:“你真拿俩馒头?”
她可没有柳姐那么大方,自己的东西就喂狗也不便宜某些人。
柳姐看出她的坚定,不由得嘴角抽抽。
算了,其实她也没多少真心,只是走个过场面子上过得去罢了,还讲究什么。
于是乐喜就揣着俩自制的红点馒头,和柳姐一路坐着电车来到人民医院,问过护士台后直奔妇产科病房。
许虹所在的病房位置很好找,两人赶过去发现那里人很多,光是病房门口就被人围了里三圈外三圈的,更别提病房里面。
而且里面貌似吵吵闹闹的厉害,跟打架一样。
乐喜感叹许虹不愧是小说女主,人到哪里,热闹就在哪里,总之少不了大家的瞩目。
柳姐对眼前的场面也是麻了,拉住一个外围的大妈询问情况,得知竟然是许虹嫌弃自个儿剩下的孩子太瘦太小,发癔症说是谁把她孩子暗中给换了,非要医院给个说法不可。
看戏的大妈难以理解道:“她也不想想,那个孩子本就是早产儿,瘦点小点不是很正常嘛,能活着都是主席保佑了,仔细养养总能养回来,结果人直接不认了,你说说哪有这样当妈的。”
“不会吧?”柳姐和乐喜听得点头的同时,也都感觉到十分匪夷所思。
两人话才落,病房里面又是一阵喧闹,她们站在外面也看不见,只听到许虹理直气壮地叫嚣道:“我家大宝是未来的国家栋梁,奥运举重冠军!生来就白白胖胖很壮实,怎么可能是这么一个瘦猴子?!”
紧接着是医生无奈的解释:“你冷静冷静,这孩子生下来就是这样,主要还是母体在孕育过程中没注意养胎,再加上早产,才导致现在的情况,其实孩子养养也能养好的,你……”
“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骗我,八成是看我家大宝长得好,把他偷去卖了!快把孩子还我,把孩子还给我!!”许虹声音凄厉,听得人刺耳朵。
人群因为她这副表现,即便认为人家医生说得对,也难免对她生出几分怜悯同情,以为她是因为接受不了孩子早产,关心孩子才发癔症这样子的,都忍不住唏嘘着说可怜。
但是下一刻,许虹突然冲了出来,发着疯要去找她的孩子。
乐喜和柳姐被瞬间涌动起来的人群挤到一旁,眼看着许虹冲到面前,突然转头看过来。
“是你!是你干的对不对?!”许虹指着乐喜的鼻子大声质问,“你见不得我好,肯定是你偷了我的孩子,快把孩子还给我!”说着,人猛地扑上来。
乐喜早防备着她,见此立即躲开那冲上来的张牙舞爪的手,皱眉冷斥:“你冷静一点,医生都说了,那就是你孩子,不是好好在哪儿呢吗。”
许虹不听,瞪着乐喜像是看仇人,疯狂扑上来想抓挠她的脸,嘴里不停念叨:“是你是你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的孩子不会弄成那个样子!”
乐喜听到这话立马明白这人不是不清楚真相,只是接受不了孩子被她折腾成那样生出来,想找借口发泄一场罢了。
可这事儿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也不当她的出气筒。
“我才来的,关我啥事啊,你再这样我就报警啦!”乐喜边躲边不忘自辩,同时向大家求助,快过来拉开这疯子。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一看就没信,都当许虹是真的发癔症。
柳姐凑近帮忙,被许虹挠了一爪子,乐喜趁机一脚将人踹开,后面赶过来的医生护士顿时一拥而上,一阵镇定剂下去,许虹白眼一翻,终于歇菜。
等人被抬回病房,看热闹的也都被驱散开,事情才终于稍稍平定下来。
乐喜拍了拍衣裳,听到旁边嘶地一声,转头看到柳姐正捧着被抓出血印子的手,面色略显扭曲。
她提来的鸡蛋早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挤到地上,碎了一地,黄黄白白的,很是难堪,就犹如它们主人此时的心情。
乐喜的俩馒头还在身上揣着,倒是没什么影响,掏出来都热乎着。
她干脆拿出一个咬了口,好笑地问柳姐:“咱还进去看她吗?”
“看个屁!”柳姐难得爆粗口,说完才意识到,立即闭上嘴,低头看向一地的鸡蛋黄鸡蛋清,很是心疼。
她好心提的鸡蛋啊,就这么被毁了,罪魁祸首还是许虹!
她看她个鬼!
乐喜掏出另一个馒头递过去,“算了,气大伤身,吃个馒头缓缓。”
柳姐接过去狠狠咬上一口,像是把馒头当成了某个人。
这下人是探望不成了,不能人家才打你一巴掌,她们还把另半边脸凑上去给人打吧。
本来乐喜就是过来看热闹的,现在热闹看完,她也没了进去探望许虹的兴趣,更何况刚刚许虹那样子对她,她又不是圣母,干嘛要凑上去给人作践。
经此一遭,柳姐也失了兴致,或者说许虹彻底把她惹毛了,面子情都不想再维护下去,直接黑着脸离开。
回到大栅栏,乐喜和柳姐各回各家,谁知她在屋里缓上没多久,保姆阿姨就来通风报信,说对门柳姐在扔东西,好像是强行要赶曲家走人。
乐喜吆喝一声,乐见其成地跑出门去瞧。
保姆阿姨说得没错,柳姐果真在赶人,把曲家的东西都扔出来了,还一下扔到胡同口,看来是打算彻底撕破脸。
因为这事儿,之前一直不怎么见人的曲立党终于露面,匆匆回来和柳姐商量,想再住上一段时间,起码要等到房租到期吧。
可惜柳姐怕了也厌了他们了,宁愿把房租押金都退掉,也要把他们一家人赶走。
曲立党当然不愿意,据理力争:“你们这样不遵守约定,我完全可以去告的。”
柳姐不接受威胁,直接道:“想告就去告,你们家那摊子烂事,我都嫌脏了我的地儿。”
武壮士是公安系统的人,柳姐又占着一部分理,她腰板挺得直,不怕曲立党告,就怕他不告。
曲立党哪里不清楚她家的背景,本来以为住久了搞好关系能攀上点交情,能为他以后的翻身添砖加瓦,结果现在搞成这样子,目的没达到不说,好把人给得罪了。
他一贯是个欺软怕硬的,柳姐家也不是现在的他能随便拿捏的人,告自然不可能去告,只是说出来吓唬人而已。
他以为凭着以往对柳姐的印象,这样会让人妥协退后一步,谁知平时温婉好说话的人一旦发火生气较真起来,那可比一般人要严重。
没办法,双方根本不对等,最后妥协的只能是虚张声势的曲立党。
柳姐说到做到,当真立马退了他们剩下的房租和押金,然后大门一关,看都懒得再看到他,觉得脏眼睛。
乐喜站在门口看完一场热闹,眼看事情落幕,正要回去好好和老爷子说一下,让他乐呵乐呵,转头就被曲立党喊住了。
“乐同志,等等,你家屋子有没有多的,我想租一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