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景越这个“行”回得过于的快,以至于昭棠有那么几秒都没反应过来。
她倒也不是纯纯的口头客气,嘴上这么说,实际想让他拒绝。只是在她的认知里,以他们这样尴尬的关系,路景越至少也得纠结个一二三十分钟吧。
毕竟易地而处,假如今天两人身份对换。是她车被拖走了,是她凌晨4点多在寒风里等了半小时没等到出租车,路景越邀她去他家坐坐,她可能还会再纠结个半小时,最后实在被冻得瑟瑟发抖了才不得不为了活着,向初恋男友妥协。
当然那个时候精神境界就很高了,完全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生命至上。
所以也不是对初恋男友的妥协,而是对生命的妥协。
万万没想到,路景越竟然直接省略了这整个妥协的过程。
不过昭棠在短暂的吃惊过后,还是很快反应过来,趁着路景越还没走到,赶紧将房子稍微收拾了一下。
其实她的房子很整洁,只是刚刚坐在沙发上,抱枕有些乱,她将抱枕摆好。又想起自己半夜起来,床单还皱着,被子也胡乱卷着,想起来那个暧昧的画面,她又连忙跑回房间,将床整理好,被子铺好。
她看着整整齐齐的卧室,满意地点点头,又猛地一巴掌拍到自己脸上。
她这是抽的什么风!
路景越上来坐坐还能来她卧室坐坐,来她床上坐坐吗?
她整理床是个什么意思啊!
难道潜意识里,她真的被那个羞耻的梦带偏了吗?
意识到这一点,昭棠有些崩溃,然后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她就自暴自弃地坐在沙发上,什么都没做。
门铃声很快响起,她从入户对讲机里确认了是路景越,开门。
路景越还穿着他皱巴巴的睡衣,脚上踩着一样一只拖鞋,只是在寒风里站了半个小时,额头上的汗珠没有了,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头发倒是被吹得更乱了。
昭棠连忙侧身让他进来。
男人走进,停在她身侧。
玄关本就不算宽敞,两个人这么并排站在这里,离得很近,衣角相贴,昭棠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带着的寒气。
她不自在地往墙退了退,看到还开着的门又像是找到个事情做似的,连忙错身去关门,一面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这里没有男人的拖鞋,你不用换鞋了,直接进来吧。”
路景越看着她圆圆的后脑勺,过了两秒,轻点了下头:“嗯,那你下次准备一双。”
刚刚关上门的昭棠以为自己听错了:“?”
现在还有这么不客气的人吗?
她回头,路景越看着她的眼睛,看似十分体贴地解释了一句:“不然我过来一趟还要让你打扫一次卫生,那多不合适?”
昭棠:“……”
昭棠无言以对地望着他三秒:“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哦。”
“不用谢。”路景越泰然自若地走进。
他径直走到沙发坐下,掏出手机,抬眼对站在一旁的她说:“去睡觉,我在这坐会儿。”
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客气,不过考虑到这里原本就是他的房子,这又好像没什么不对。
最大的不对就是,这是他的房子。
想到这一点,昭棠迟疑了片刻,轻轻走到他旁边的一组沙发坐下。
她明显有话要说的样子,路景越的视线从手机屏幕挪开,落到她的脸上。
昭棠对上他黑沉沉的眼睛,原本要问的话反而卡在了喉咙口。
她原本想问,为什么要把房子租给她。
可是他的眼睛仿佛让这个夜晚更加安静了,像是现在随意一句话都是突兀的、不合适的,会刺啦一声粗暴地划破平静的夜。
她的目光有些狼狈地躲开,落到他身后墙面上的油画。
周遭一点声音都没有,只能感觉到他沉沉的注视。
她盯着那有些冷又莫名让人觉得温柔的色彩,轻声开口:“要不,我找时间搬出去吧。”
男人闻言挑了下眉,但却又不像是惊讶,反倒有些像是意料之中,有些好笑。
他点了下头:“可以。”
昭棠听到这两个字反倒是有些惊讶了,对上他的视线。
路景越慢腾腾补了一句:“找一年以后的某个时间吧。”
昭棠:“……”
她就知道。
不愧是他!
“不然呢?”男人反问,“说好了一年一签,你现在是想毁约吗?”
“毁约多难听啊……”昭棠嘀咕,“我们不是还没签约吗?”
“口头约定就不是约定?”
“……”
昭棠觉得自己有些冤枉,忍不住辩解:“我那时候又不知道房子是你的,孟逐溪说房子是周淮琛弟弟的。”
路景越笑了一声:“她这是想嫁给周淮琛,提前代入角色了。我跟孟逐溪是表兄妹,孟逐溪要是嫁给周淮琛,我跟周淮琛就勉强成了一家人,我比周淮琛小,她说我是周淮琛弟倒也没错。”
昭棠觉得这个逻辑有些道理,但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出于逻辑控的强迫症,她下意识思索了起来。
孟逐溪和路景越是三代内表兄妹,孟逐溪是周淮琛未来老婆,周淮琛和路景越勉强成为一家人,就是兄弟了……等等!
昭棠看向路景越:“那这样的话,你也不是周淮琛的弟弟啊,他才是你的妹夫。”
路景越:“……”
昭棠又讪讪补了一句:“他应该跟着孟逐溪喊你,表哥。”
路景越就默默看着她:“……”
过了片刻,路景越倏地笑了一声:“行,我下次记得告诉他,让他喊我哥,谢谢你提醒。”
昭棠:“……”
不,不客气。
空气又沉静下去,路景越最后那促狭的一声笑仿佛有余音似的,回荡在耳边。昭棠放在腿上的手无意识地抠了抠衣脚,继续提:“那解约的事……”
“又搞人身歧视?”
“……”
路景越换了个姿势,问她:“上次想取消我的订单,这次想毁约,你对我偏见怎么这么大?”
“怎,怎么还偏见了?”昭棠觉得不可思议,又忍不住反驳,“那你自己呢,又是开货拉拉,又是租房子的,你工作怎么就那么多?”
路景越反问:“谁还没个副业?”
昭棠咕哝:“我就没有……”
路景越淡定地总结:“嗯,那说明你这人没什么特长。”
昭棠:“……”
会心一击!
虽然这是事实,但也不用当着她面说出来吧!
那他自己呢?
货拉拉且不说了,力气大也算个特长吧,但收房租不算特长吧?
昭棠反问:“收房租也算特长吗?”
“不算,”路景神情自若,“有房算特长。”
昭棠:“……”
她竟没有办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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