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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运气(1 / 2)

*

葬礼结束得很快,郝家风风光光将郝聪先生放入水晶棺,安葬在最高规格的公墓里。即便当地记者在入场前才被告知禁止开闪光灯,依然有颇多入场。

郝与洲在一众人拿铁锹铲土往下砸时,才悄悄红了眼眶。他身旁,余龄溪仪态相当好,借着他肩膀掩住通红的眼睛。

接着是觥筹交错,宴席上的生意往来依然是重头戏,只是在交谈前多加了两个字。

节哀。

下午四点多,二人回到宇文苑包厢。

郝与洲率先打开灯,将手里卷成桶状的报纸扔在茶几上,啪一声响。

他点评道:“报社记者未免太有想象力。”

余龄溪跟在后面,关上门:“他真不是自己得了红眼病吗。我觉着这辈子都见不着你红眼睛。”

郝与洲哂笑。

她转转眼珠,思索道:“爷爷自始至终没什么表示。”

郝与洲在单人沙发上坐下:“要不是郝聪临死前话那么明显,谁都不会怀疑到老爷子头上。现在只能先派人看着,一旦有动作,马上控制住。”

余龄溪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低头写字,闻言把签好的协议书向郝与洲那边一推,说:“先不提他。原定的售后服务我不参与了。”

郝与洲坐在沙发上,原本正仰头靠着沙发背,看天花板。

闻言,他交叠双腿向后靠,直起脖颈眯眼打量她。

两秒后,他确凿地说:“良心过不去了。”

余龄溪:“嗯。反正快到末尾,陪你收完尾我就走,别的我不多做。”

郝与洲叹了口气:“还是他太好了。”

他接着说:“他要是稍微坏那么一点,你都不会这样来找我。”

余龄溪皱起眉头:“郝与洲,你这样真的太过分了,我觉得作为你的帮凶我更过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才非要把他绑在你身边?这个你一直没告诉过我。”

郝与洲:“你已经退出,我为什么还要告诉你?”

余龄溪:“那我现在就去完完整整和他说一遍你的计划。”

她一改时朝面前的柔弱,坚持道:“反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不是吗?”

郝与洲:“……”

郝与洲:“算了,你去说吧,我不拦你。”

余龄溪对他自暴自弃的棘手样没有办法,叹了口气:“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这样……你以后就算能把人留在身边,接下来又怎么办?”

郝与洲将悬空的视线落到她脸上,说:“我在赌,一直在赌他还爱我。”

他低下声音。

“如果他爱我,我以后去跪搓衣板,怎样都行。如果他不爱我……我只会一直守在他身边,不会再让他跑第二次。”

“有我这样的人在他身边,他不会有新的恋情。”

他虚浮地笑了一下:“我就是个烂人。”

*

郝与洲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清晰。

他甫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个烂人。

因为……他和时朝开始恋爱的契机不是什么偶然、天作之合。

就是他郝与洲故意的。

天知道初见那天,他看见时朝有多惊艳。

当时的时朝背脊笔直,袖子捋到手肘,头发柔软黑亮,带着几分闲适停在对面,隔着几步朝这边看过来,身影在中午的阳光里不染凡尘、清俊得不可思议。

尤其是那双眼睛,透亮得像会说话,清澈无比。

郝与洲第一次……如此明显地知道,自己原来可以喜欢上人。

他一见钟情。

接下来他几乎处心积虑、寸步不离地和时朝相处了三个月,由陌生变得相熟,再由相熟变得亲近。

郝与洲在亲近到恋爱这一跨度中思索良久。当时时朝总是冷冷淡淡,表现亲密都比别人要隐晦,他实在无法确定。

关系真正开始变化的那天,是一次雨后夏夜。

夏季阵雨总是瓢泼且声势浩大,雷电在远空闪亮,隆隆响。

郝与洲那天站在教学楼门口撑起伞,从一个路过的学生干部那里,听到阶梯教室被人反锁的消息。

他将时朝的课表背的滚瓜烂熟,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是时朝在的教室。

那阵子时朝依然在养伤,总是懒洋洋地,在教室从早睡到晚都有可能。

但那时他们还不是如此亲密的关系,至少没有亲密到郝与洲可以问时朝……你身上的伤是哪里来的。

郝与洲打算去碰碰运气。

他从学生干部的手里拿到钥匙,把阶梯教室的学生解救出来时,天边已经放晴。

只有屋檐滴答和暗下去的柏油路面能证明雨刚来过。

火烧云重新耀武扬威。

郝与洲在微信里联系学生会的朋友:阶梯教室的学生都离开了,我临时有急事先走,没关门,应该掩上了,好兄弟帮我去锁个门

对面那个大大咧咧:好嘞兄弟

他不是鬼使神差,反而异常清醒,接着收起手机,坐在了教室里依然睡着的那个人身边。

这运气……他碰到了。

时朝像只懒洋洋的黑猫,黑色的发丝柔软地垂在颊侧。他眼底发青,睡着的表情不太好——夕阳的余晖映在他脸上,照到他的眼皮。

郝与洲伸出一只手帮他挡住光,另一只手绕过时朝搭在胳膊上那只发青的手腕,轻轻从他小臂向上摸。

他手指在对方光滑的小臂上流连两下,很快发现时朝皱起眉。

时朝要醒了。

郝与洲收回手,这下切切实实地伸手,按在他肩头,轻推他一下,说:“哥,醒醒,睡过头了。”

装的像刚来。

时朝睁开眼,视线还朦胧着,听到熟悉的声音茫然地舔了一下下唇,接着听到门口的响动。

他坐起身体,声音因为刚起有点低哑:“嗯?”

下唇因他的舔舐徒增一点水光。

郝与洲隐晦地收回视线,因他难得的慵懒样子放慢音调:“早就下课了,你睡了很久,今天下雨,晚上会很冷的,我们走吧?”

哄人一样。

时朝支着头缓了一会儿,闭着眼,神色困倦,半天才说:“如果我刚才没听错……外面好像有人把门锁上了。”

郝与洲愣了愣:“什么?”

时朝重新趴回自己臂弯里,懒散地说:“我再睡会儿,好困。”

郝与洲从门口折返:“……真的锁了。”

时朝已经重新睡着,没答话。

他对郝与洲完全不设防。

郝与洲伫立许久,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

时朝再次睡醒,下意识偏一下头,闻到好闻的香水味。

他下半张脸都埋在另一个人的运动外套里。

他对香味很敏感,所以不喜欢过浓的香味,但这味道刚刚好,撩人似的,在鼻尖若隐若现。

他没坐起来,反而贴近外套转了个方向,这才意识到到身旁有人朝向他,只穿着件短袖,正睡着。

是陪着他的郝与洲。

时朝略微仰头,看到窗棂下的月色。

现在已经半夜。

雨后的植物异常清晰,他这个位置靠窗,还是一楼,非要出去的话,撬窗也不是不可以,只需要借用一个凳子。

但有点麻烦,声音还大。

时朝不想在大学校园里演半夜惊魂。

他今天没带手机,但郝与洲带了,这个时间……只能联系住在楼里的阿姨来开门。

郝与洲的手机在他身体另一侧。

时朝确定位置,伸手过去,慢吞吞地摸手机,期间手不小心蹭过郝与洲的背。

没想到郝与洲条件反射攥住他手腕,抽手将他猛地拽过去!力道之大让时朝从座位上前冲一段距离!

时朝那只手受伤,不敢用力,腰带着胯跟着他向上的力道,拿右腿跪在郝与洲另一侧座位上,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迫撞进郝与洲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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