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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洇河像一条银缎子装饰着曼斯国的首都,林立的摩天大楼也因为这条银缎子温柔下来,一到傍晚晚霞满天的时候,银缎子被撒上橙金色的金粉,更显雍容靡丽。为此,曼洇河也成了曼斯国最标志性的风景。
上午的阳光与露天咖啡厅相得益彰,可以一边悠闲地喝着香醇的咖啡,还能一边欣赏曼洇河那无法复刻的美丽。
但此时,坐在露天咖啡厅的俩人却都无心欣赏这样的美景。
“您不是沈晏清的亲生父亲?”谢驰看向面前的男人,周向文头发染上了霜白,但气质温和儒雅,精神看着也不错,所以整个人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些。
谢驰这个调查组组长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确定沈晏清的亲生父亲对沈晏清的过去以及沈家的事情知道多少,沈家当年跑出来的调查组组员也去接触了,但得到有价值的信息比较少,最后他们找到了沈晏清的父亲周向文,又找了合适的时机去接触。
周向文看着脾性温和,见人三分笑,实则滑不留手,并不好接触,调查组花了好一番功夫本着不放过任何细微的线索并没有就此算了。好在对方几十年没有回国但依然拿着聿国的护照,当谢驰表露了自己国家公务员的身份之后,于是有了这次的见面。
但此时,周向文的话却让他有些意外,同时也明白,这次的见面非常地有价值。
“不是,否则我又怎么可能这几十年都不回国看一看他。”周向文看着面前身份神秘的国家公务员,过去的事他从不跟任何人提起,包括自己的妻子。过去的事他以为已经几十年过去自己应该已经逐渐淡忘了,却没想到经人一说,那些记忆突然变得鲜艳无比,好似发生在昨天。
周向文略微垂下头,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不复先前的从容,神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那个时候她求我带她走,如果我答应了,也许阿瑜就不会自杀……”
谢驰是一位合格的倾听者,耐心地引导对方说下去:“不是您的错,谁也不希望这件事的发生。”
“不,是我的错。”周向文失了先前的温和,音量没有拔高,只是声音低沉了很多,“我对不起她,我为了前途和家人的期盼最终舍弃了她,也因为这样,我得到了如今的地位和财富。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心中有愧,也不敢回去,更不敢打听她的消息……她死后的第五年我才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
“当年她求我带她走的时候,我没有及时发现她的异样,也没有勇气和她哥哥对抗,混乱之中我选择了逃避,于是我就像胆小鬼一样逃走了……”
“那个男人太可怕也太疯了。”过去的记忆深刻无比,连带着对那个人的愤怒和惧怕仿佛依旧残留在身体中,只要稍稍一拨,就深刻无比,连名字都不愿提起。
谢驰安静地听,没有开口打断他的情绪。
周向文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可能平静地继续说:“他对阿瑜的控制欲早已超出了兄长的范畴,我跟阿瑜确认关系的三个月后第一次见他,那个时候他的敌意我并没有太往心里去。因为阿瑜和我不同,她从小有兄长护着,没接触过什么恶意,性子温柔单纯,待人和善。她出身沈家,是沈家的大小姐,与我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面对她家人的反对我也能够理解,特别是从小看护着疼爱着她的兄长。”
“直到后来,我与阿瑜说起了以后,说起了结婚的事……阿瑜也同她兄长提了。”周向文顿了顿,“就是就从那个时候起,那个人的行为开始失控了,不择手段地逼迫我离开阿瑜,那个时候的我年轻气盛,又怎么肯能轻易妥协,但我没想到他竟对我父母弟弟和幼妹动手,我家被他搅得不得安宁,父母相继住院,弟弟被迫休学,妹妹险些被人……”
周向文声音一哽。
谢驰很安静,神色又带着倾听者的共情,这些事他们调查组都查到了,当年沈铎做的事确实过线了,但那些事最后都不了了之,之后周向文带着家人和一笔钱远走异国,那之后他们一家人就再也没回来过。
“我那时很害怕,我以为自己能够顶住压力,但最终心里还是胆怯了。”周向文说到这自嘲地一笑,然后变得苦涩起来:“那时我也不敢跟阿瑜说起家里的事,也不敢说自己其实害怕了……也是这样,阿瑜的温柔和单纯在我眼中越来越刺眼,最终矛盾还是爆发了。我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与阿瑜吵了起来,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后我逃了。”
“之后我父母出院,弟妹的事也解决了,我才冷静了些,虽与阿瑜道歉了,但我们之间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只是藏得更深……以至于那个时候我没能察觉到阿瑜的异常。”
阳光映着曼洇河,波光粼粼,水面反射出的光在一瞬竟觉得有些刺眼。
周向文闭了闭眼,又睁开:“那个人对阿瑜的控制欲已经超出了兄长的范畴,很多时候,我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却没有细想。
那天是情人节,我和阿瑜约好一起过,我因为一些事耽误了,迟到了半小时,赶过去的时候远远看到阿瑜地从那个人车上下来,神色有异,她说有点感冒,所以我也没有多想,也没留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就找了一家餐厅。离开餐厅后,我们边走边聊,似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气氛很好,我与阿瑜拥吻,然后看到阿瑜颈侧被衬衫盖住的吻痕,我当时很愤怒,来不及质问就看到那个人的车就停在不远处,而他一脸阴沉地站在车身旁……阿瑜就这样被他强行拽上车,保镖按住我,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我不甘心,但也很害怕家人会再因我遭到报复……每天提心吊胆,没心思再顾忌其他。
连那天在车上看到那个人亲吻阿瑜的时候我也只以为隔着车窗是自己看错了。
仔细回想,一直以来那个人看阿瑜的眼神让我觉得怪异和不适,很多时候我甚至觉得可能是自己疯了,他们毕竟是亲兄妹,所以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心思龌龊。
后来很久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哥哥看妹妹的眼神,而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
“那天之后你们有再见过吗?”谢驰问。
“见了。”周向文说道:“一个月后,我收到了一份孕检报告。然后第一天阿瑜便约我见面,她那天精神状态很差,那个人也在,我以为那份孕检报告是假的,与阿瑜确认,但她承认了这件事。那天我和阿瑜和平分手。
我虽然因为阿瑜怀上别人的孩子这事心中有被背叛的愤怒也很失望,但同时内心深处也松了口气。我最终决定离开这个地方,登机前我给阿瑜打了最后一通电话。
电话里她求我带她离开。
我拒绝了,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
“沈晏清不是我的孩子,我和阿瑜之间也从来没有越线。”周向文看向面前的青年,情绪有些低沉,“这就是我所知道的关于沈瑜的事情。”
谢驰颔首:“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们这些。”
正午的阳光倒映在曼洇河水面上,好似罩上了一层华丽的金色纱衣,瑰丽雍容。这个时间,路上下班的人开始多了起来,俩人周围也开始坐了不少悠闲喝着咖啡欣赏美景的客人。
与周向文告辞后,谢驰回了酒店,将一段音频给情报组发了过去。
与曼斯国隔了7小时的时差,东州NSI分部情报组收到这份录音的时候,是晚上8点12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