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贾林氏一早斗志昂扬入了荣国府,晚间忧心忡忡急归来,一头扎进书房,手书一封,令胤礽速速发往扬州巡盐御史府。
掌灯时分,胤礽进内院定省,见母亲长吁短叹,急关心出了何事。
儿子神情关切,贾林氏心里甚慰,说起那府中规矩越发不像话,至于心焦原因,只道,“西府老太君欲将小姑娘与那凤凰蛋凑到一处,娘写信去问林海是何意见。”一并叫林海从扬州送了教引、伺候之人来。
若这婚事双方已议定,只当她没说,任那姑娘哥儿闹作一团,从小培养感情。
不过,她亦在信中将猜测隐晦透了去,那凤凰蛋亲妈,荣府二太太怕是不大瞧得上黛玉。
仆代主脸。
周瑞家的身为二太太陪房,送花儿将黛玉这客人排在最末也就罢了,对上黛玉刺话,面无表情,不言不语,话过耳而不入心,仅维持一个奴仆该有的面子本分,可见多不将黛玉放心上。
若不是主子表态,她何敢?
往后,黛玉真入了他家门,婆母不喜,日子不会好过。
当然,宝玉之优弊,她也一一阐明。
宝玉能与黛玉顽到一处,足见志趣相投;今儿又有他替黛玉行周全两方之事,令贾林氏刮目相看。
但快十岁的哥儿,不进学、整日与内帏丫鬟厮混、日后恐难撑门楣亦是事实,如何取舍,便是林海这亲爹该忧心之事了。
贾林氏只等林海回信,此事便算完了,心思转回自家。
“李家那事儿处理停妥了?”贾林氏真是不稀的提他家,实是没完没了。
胤礽答道,“季闻会帮着周旋衙门,其他咱不惧查,无甚事的。”
“那就好,”贾林氏点头,垂眸沉思,越想越觉儿子婚事拖不得,否则什么脏事儿、破事儿都能粘上来,索性......
“明日,你便送我去庵堂吧!”
啊?
胤礽瞠目。
“你也休息好几日了,要是骑不得马,便同娘一起坐车,娘不笑话你!”说罢,贾林氏一挥手,又想将太子爷赶出门。
胤礽哭笑不得,忙携住母亲,“母亲,明日父亲休沐......”
好容易一家子团聚,他娘儿两个出门,独留父亲一人在家算怎回事?
“你爹平日里也独丢我一人在家,便是丢他一回又如何?就这么定了!”说完,贾林氏令锦绣关门。
胤礽无奈,父亲独居私塾,不也是母亲丢的?
锦绣捂嘴笑,把人往外请,“大爷回吧!”
胤礽叹气,只得负手走了。
次日一早,家仆准备车马,贾林氏来回摆弄院里几盆花木。
“琛儿,你说佛前兴供茶花与菊花吗?”贾林氏犹豫不定,她只知供莲寓意好,不过这季下,莲花早枯了。
胤礽亦不知,只安慰贾林氏道,“只要心诚,想来佛祖是不会怪罪的。”
因此,甚都好,勿问我!
听儿子这般说,贾林氏立下决心,手一指,“将那盆观音白与金盏银台都搬上车,”一白一金,纯洁又有金光,无论怎么说,佛祖菩萨也不该嫌弃,且这花名儿也好。
“菊花便移一株绿云,一株杭白。”让佛祖们看个新鲜。
“再折几枝桂花,取瓶子泡上!”金桂花儿香,也叫佛祖菩萨们换味儿嗅嗅。
锦绣听令,招呼丫鬟婆子们搬花折花,又去看时令瓜果可有装好。
只胤礽一人无所事事,摇着扇子悠哉立在一旁,竟见母亲身边嬷嬷指挥婆子往车上装炊具,因问道,“这是何意?”
嬷嬷忙解释道,“那庵堂简陋,饭食定也一般,此去遇上饭点,便自家对付一顿,就不用她庵里的斋饭了。”不见太太喜欢那位吴家姑娘都自己打食儿吃吗?
嬷嬷自上次回来,便记着这事儿,此去便安排上了。
胤礽仰天望去,感慨可折腾苦了,这要相不成,母亲怕是真不依!
行装打点完毕,终于出发,胤礽依旧骑马,领着三辆马车一摇一晃往城外去,正好与敦大老爷一来一往错开。
敦大老爷回家来,不见娇妻大儿迎接也就罢了,还冷锅冷灶的,回到书房,儿子游记未补完,装裱画卷未送回,简直样样不顺心,只满脸怨气,家中奴仆皆避走,生恐惹了老爷眼。
话分两头。
严路寻的庵堂果是又远又荒凉,慢行了半日,至山脚时,胤礽只觉那股子山林独有的湿冷气都快漫出来了,打在人身上凉阴阴的。
不过,往山上走着走着,他突感不对劲儿,似曾相识......
身后家仆亦在嘀咕,“难道深秋之故?这山里怎比上次冷恁多!”
其余几人也跟着点头,便是走在前方的贾林氏几人,亦缩了肩膀,紧紧外袍披风,锦绣嬷嬷挨近贾林氏,还替她摩擦衣物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