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腊月初,一夜寒风大雪,次日放晴,胤礽收到几张赏雪赏梅的帖子,其中有一两处清净地儿的,问了母亲和妻子可愿同去,他另辟一处安静地方与她们。
可都遭了拒绝,贾林氏忙于年关人情往来,不得空,妻子虽只协理,但她直言对赏雪这等风雅之事不感兴趣,胤礽只好独自赴约。
聚会约在都中一处闹中取静之地,占地不大,厅台楼阁处处别致清雅,是不少文人雅士青睐的地方。
胤礽到时,屋中已至几人,正在闲话,两名小童煮酒烹茶,两个清倌一弹琴一唱曲儿。
见胤礽进门,几人施礼还礼一番,各自坐下闲聊。
胤礽新婚,少不得又被打趣,一友人问道,“娇妻在怀,明年还要外出否?又要去往哪几地?”
胤礽还真想过这个问题,短期内妻子身子无法有孕,且她自理能力甚强,就是不知能否受得路上颠簸,又是否愿意同他一齐出门,若是她愿意,胤礽还真想带着她一起出去走走。
眼下尚不确定,他只言再看。
又被几人挤眉弄眼打趣一番。
半盏茶间,友人越聚越多,或说己身近况,或聊都中趣事儿,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忽闻一道清脆少年音兴高采烈从门口传来,“各位,你们可知我搞到了什么好东西……”
只见湘妃竹帘掀起,少年一只脚踏进门来,满眼期待往里一望,见人都不对,愣了一瞬,方发现走错地方。
赶忙打恭作揖致歉,准备往外走,可屋中人是谁?
都是顽闹惯了的老纨绔,哪能如此轻易放过他,连忙将人叫住,“小魏子,哪儿走啊,见了叔叔哥哥们连礼都不见就想走,信不信我们找你哥说理儿去。”
只见小魏子魏和安,锦乡侯府的嫡玄孙,只得回身,将手上东西递给身后的小厮,又重新恭敬规矩打千儿,“给各位叔叔兄长们请安。”
众人不过逗他顽罢了,笑过便打算放人。
不想,魏和安刚转身,又遇上来赴宴的定城侯府谢鲲,谢鲲促狭,爱逗这些小辈玩儿,随手抽走了他交到小厮手上的画轴进屋,边走边解开了系绳,嘴里好奇着,“什么好东西,也叫叔叔哥哥们涨涨见识!”
屋中,有人点着谢鲲笑,有人劝他别欺负孩子。
“唰!”画卷展开,原本笑闹不止的众人,看清画上内容后,皆像被人扼住了脖子一般,笑声戛然而止,面上笑色渐收,有人别开脸不看,有人若无其事低下头吃酒吃茶。
举着画的谢鲲,先儿还跟没大没小动手抢画的魏和安斗智斗勇,忽的,两人也发现耳边笑闹声停了,动作跟着停了下来。
谢鲲正欲看看究竟是何画儿,竟让众人这般模样,就听贾琛道,“拿来予我看看。”
谢鲲正想说我还没看呢,凭甚先予你看!
不想,画还没翻过面儿,便被裘良夺了去,快速卷合两下,扔给贾琛,他也被按坐下,旁边另一人立马塞了杯酒在他手中,道,“吃!”
魏和安不明所以,与这位浑身散发着冷气的贾家叔叔不熟,这位可是大哥一再嘱咐他在外不能惹的人之一,遂也不敢上前抢夺,只乖乖候着,等人快看完,好还他。
不想,好长时间没有动静就算了,只见这位叔叔抬起黑沉沉的眼睛,盯得人寒毛起立,问他,“这画儿哪来的?”
“侄儿花了三百两银子,从一个穷书生手里买的。”魏和安期期艾艾答道,不敢看他眼睛,暗道怎么觉着这位贾叔比爷爷还可怕。
又听人问,“那书生叫甚?”
“叫徐洪明,一个专门临摹古画卖的落魄书生。”魏和安这次答得快,答完立马别开眼。
“这张画是临摹品?”胤礽捏着画轴的手指不自觉用力,似要将画轴捏断一般。
魏和安点头,也不知这位贾叔要问到何时,便主动说起来,“传闻画上的美人儿……”
“咳咳!”这小子才说第一句,就呛住了不少人。
有人连忙喝道,“女子就女子,小孩子家家的,什么美人不美人,毛长齐了没?”
他们这群人不是贾琛亲迎那日去帮着接亲的,就是闹过洞房的,如何能不知晓贾琛妻子的样貌,这忽的一看,可惊了一跳!
一个深闺妇人的画像,竟被一少年拿着,准备去显摆传阅,这、这……
几人都不敢看贾琛是何表情,只能教训眼前这小子。
魏和安只觉莫名其妙,不过见这些身材高壮的叔叔兄长们瞪着他,倍感压力,遂改了口。
“传闻这女子叫莲香,是红花埠上的妓.子,与一桑姓穷书生结下情缘,半月前却突然消失不见了,那桑生就画了一幅她的肖像四处寻找,
不少人见了都……觉着好看,但原画儿桑生宝贝,出多少钱都不肯卖,便有不少观摩过的人开始临摹,这个叫徐洪明的书生是临得最好的一个,一画难求,侄儿废了好大力气才弄来的!”
所以,贾叔您可一定得还我。
莲香、妓.子、半月前、红花埠……
屋中众人听完,眉头舒展,松了口气。
半月前嫂夫人早就在贾琛家中了,此女不过是长得像的一个妓.子而已,可真是唬了他们一跳!
须臾,屋中闲话说笑声复起。
只胤礽眼神越来越幽深,叫上魏和安到外间继续说话。
众人只当贾琛不想类似妻子的画像外传,料理去了,也没多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