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随着两个清脆的巴掌音,庙门倒塌,带起的大风掀飞了覆在圣像面上的帘幔,露出关帝如炬目光,俯视众人。
庙中一时寂静,女人孩子的哭声亦瞬间门止住,众人皆仰头望向那关帝像。
人贩子只觉瘆得慌,当日决定在这破庙中落脚时,头子老妪便觉这泥塑的眼睛栩栩如生,太过诡异,且大家伙儿看了都觉恍神、不敢直视,定是不吉利,老妪便着人扯了庙里满是灰尘的破帘幔蒙上。
不想,这关口又被掀开来,更显不吉,人贩子们皆避开眼,心想,当日就该砸了才是!
被拐来的女子们,却觉此是神灵还未完全放弃她们之意,一时来了精气神,纷纷爬起身,相互搀扶,拉着不知事的孩子,有力气的,抱上了昏迷不醒孩子,驴子羊羔亦紧随其后,一齐往那圣像身后躲去,跪地叩拜祈求。
林潦则低头看向身旁发出掌音的孩子,猜测此事是否与他有关,却见他笑容灿然,眼神放光瞧着庙外。
烛火之光透过破窗映照夜色。
庙外群狼环伺,眨眼却见一貌美妇人亭立其中,与狼为伴,荆钗布裙难掩其华。
人贩子见了,一时忘了处境,不约而同想:此女定能卖上好价钱。
只闻孩子开心唤了声,“娘!”
妇人身份自明,可不就是林朝之之妻,狐仙黄六娘。
黄六娘亦没想到孩子能在自家门口遇上拐子,她附在儿子衣襟上一路跟随,所见者皆惊心。
这伙人贩子手法熟练,竟拐了如此多的女子与孩子,且有能将人变成牲口的秘药。
借着儿子四处走动时,她得了不少信息,知因着那秘药眼下缺了两味药材,方没制成,只等明日进城买了药,他们就会将拐来之人皆变成牲口,赶离姑苏。
黄六娘知此事刻不容缓,但那厉鬼族叔之心昭然若揭,便是要硬吃下这桩“生意”,又如何能容她坏事。
因着天道因果,黄六娘不能直接收拾了他,遂与儿子说明缘由,就近到山上寻帮手,便是此狼群。
其他生物较狐狸更难生灵智,此狼群中却难得有好几头生了灵,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正式踏入修途。
若能助这些女子孩子脱困,也算功德一件,于狼群有益,头狼因应下她的请求,率百狼而来。
黄六娘微扬下颌,柔声道,“里面之人听好,只要尔等将掳来的女子与孩子尽数交出,狼群自退,否则,别怪我等无情。”
一番言语,直接略过林潦,林潦只觉被轻视,好笑道,“侄媳妇将我这个叔父置于何地?”
黄六娘只冷眼瞧他,若他执意要保这些人贩,对狼群出手,她亦有了动手之由,绝不会手软!
而听了黄六娘之言的人贩子们,望着庙外绿油油的眼睛,军心动摇。
一些人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叫狼群先退去,活下命来,“货”再寻便是,遂游说起老妪。
老妪犹豫,浑浊狠厉的眼神看向厉鬼。
另一半则不舍到手的鸭子飞了,适时上前,与老妪道,“大姐,信鬼爷爷一回!”
他们干得是将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勾当,那厉鬼能叫他们如此惧怕,自是显露出了真本事,将他们打服了的,侵肌裂骨的寒意有多疼,他们皆切身体会过,搏他一回便是。
老妪闻言,眼中暗光闪过,于是领头向厉鬼求助,言辞恳切,“大爷救命,我等皆是大爷手下,如何能叫一群畜生吓唬了去!”
此鬼确是一不错的打手,待暂过此关,再想法子除了他。
老妪话语,可不是说到林潦心里去了,遂眼睛扫过一直在他身旁不曾离开的林容,明示黄六娘道,“侄媳妇,这是叔父的生意,高抬贵手如何?”
若是纠缠不清,别怪他不顾同族之义,对孩子出手!
黄六娘心知儿子有法术护身,也不由将心提起,提醒厉鬼道,“族叔可知,行贩人口之事是要遭天谴的!”
此话逗得林潦癫狂大笑,身上黑气弥漫,通红了双眼道,“我一死便化厉,本就会遭天谴,如何怕多上这一桩,这生意,我做定了!
不过,念在亲戚一场,一家子骨肉何必自相残杀,你只带了容哥儿与另外两个林氏之子走,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
林潦口上大义凛然,不过忌惮狐仙与先祖罢了。
黄六娘不答,庙中女人听了全程,知庙外那女子与狼群是来救她们的,如何能放过这救命稻草,忙跪行几步,哀求道,“求仙人救救我们!”
其他女子亦一齐磕头哭求道,“救救我们!”
如此情状,人贩子如何能视而不见,纷纷上前,将人拖回去,摔到地上,或踢或打,嘴中咒骂,教训一番。
此举激怒狼群,头狼以喙拄地大嗥,群狼亦嗥声呼应,狼视亦眈眈,人贩子只觉脊背发寒,不敢再动作。
不知何时,已有狼悄然伏行至檐下,奋而跃起,从破窗阔门扑入,撕咬、拖曳庙中众人贩。
人贩照着老妪先前安排反击,可皆不中,这些狼太过狡猾,躲过人贩子泼洒的药水,虽也畏惧火把,但偷袭角度刁钻,叫人防不胜防,一时间门,人贩皆有伤在身。
人人惶恐,忙向厉鬼求助。
林潦亦没想到,谈话未了,狐仙就敢使狼行动,心中恼怒,抬手打出鬼气,偷袭群狼,只见狼一头头被击飞,摔倒在地,哀嗥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