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被绑架后,宋淮就对宫中这帮子伺候的太监宫女很不满意,重新订了规矩。加上一堆被关起来的涉事的人,此刻宫中类似御书房这样敏感的地方,是没有人伺候的。
宋淮虽然一直被当做储君来培养,按照进度才刚开始在各部轮换,现在处理起政务,需要大学士们在一旁协助。
廉丰不仅是大学士,而且是宋淮的老师,处理政务方面经验老辣,立场天然站在宋淮这一边。
眼下只有他们两个人,廉丰说话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意思很明确,让宋淮直接称帝。
饶是宋淮内心已经想过了无数遍自己君临天下,但是这个节骨眼上,还真没想过这点,一下就愣住了:“父皇母后当不至于……”又说道,“母后同南王妃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哪怕一时相岔了,还有南王……”怎么也不应该杀了吧?
生死未卜什么的,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皇位只有一个,确实会有许许多多的人来争。但是别说皇子之间争斗,哪怕是前朝的帝王,除非是战场上相向,否则顶多也就是幽禁,一般不会危及性命。
他父皇再不靠谱也是现在的皇帝,是天下正统,要是直接被杀了……
“南王就不怕被天下人唾骂?”
廉丰原本一直坐着,这会儿站起来,走到宋淮面前,躬身行礼:“成王败寇。等南王得了天下,自然随便他怎么说。再说,南地的百姓也未必认大月这个天下。”
他的语气平静到平淡,偏偏这样让宋淮感到后背一阵发寒。
他脸色略微发白,思忖片刻才冷静下来:“先生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不管如何,这天下都姓宋。”至于是他父皇宋恒的宋,还是他宋淮的宋,并不要紧。父皇若是平安归来,自然可以像祖父那样当太上皇,反正父皇本就无心朝政。若是父皇不允,大不了他再退位让与父皇。
反正这天下早晚都是他的,那么早早晚晚有什么区别?
晚一点,不如早一点。
如今南地是否会北伐尚未可知,距离撕破脸也就一步之遥。
先生说得对,国不可一日无君。尤其是这样紧要的关头,更需要稳定军心。
哪怕是作为一个谈判的筹码,皇帝和太上皇的分量也是完全不一样的。
廉丰看着宋淮的眼神逐渐坚定,微微一笑:“陛下和娘娘,以及……臣等,都明白殿下的苦心。”
臣是相对于君而言的,是臣子对君主的自称。
廉丰不是目不识丁的武将,也不是刚入朝堂的新丁,相反他是学富五车的大学士。他对宋淮称臣,尤其是说“臣等”,表达了己方势力愿意拥戴宋淮称帝的态度。
宋淮跟着微微一笑:“先生所言,学生谨记。”
他的脸色泛红,旋身坐回到椅子上,但哪怕坐了下去,也还是感觉整个人在飘。宋家人向来长寿,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够如此年轻就继承皇位。
朕,很快就会是大月的皇帝。他必不会像他父皇那样荒诞,他会勤政爱民,他会像太宗那样被万民敬仰,万邦来朝!
他们宋氏的天下会变得更加繁荣昌盛,到时候天下人必定无话可说。
话不用说的太明白。廉丰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宋淮愿意顺水推舟登基,也明白这是一句对未来“事成之后”权力重新分配的承诺。
当然,现在还不能够贸然称帝,不然吃相太难看。
至于南地如何?
南地能如何?
仗着蛇虫瘴气之地,仗着一群茹毛饮血的野人?
御书房内,君臣相得。
被放归的江州水军将领倪齐,趁着晨雾,被岱州水军送了回去。
前天晚上罗英竺年进攻的时候,并没有采用火焚,人数也有限,加上江州水军的“配合”,军营受到的破坏很小。
至于“惊蛰”发出的动静,伴随着晨雾中若隐若现的“神龙”,一切都合理了起来。
军营所在地距离民用的各个渡口有一段距离,等闲不敢有人靠近,一时间竟然没有人发现军营有什么变化。
至于溃散的,不管是士兵还是军官,在冷静下来之后,想到逃兵要面临的惩罚,多数都不敢声张。一部分干脆就近就业——加入丹州水匪落草为寇。一部分直接悄悄回家,叫上一家老小直接卷铺盖走人。
以前在江州水军,是图太平。这要是南北打起来,他们江州水军不是直接成冲突第一线了嘛。
打打水匪也就算了,和军队拼杀,真嫌命长?
户籍什么的,等天下大乱,谁还在乎户籍?
也有一部分躲在附近,决定看看情况的。
这天他们就看到倪将军“率领”一支船队回来了!
虽然船有点少,但是倪齐作为一军统帅,尤其是在这种时刻,很容易就成为了溃散士兵们的主心骨。
找上来的人还真不少。
倪齐这么要面子的人,肯定不能说自己是受了什么样的羞辱,身边全是穿着江州水军衣服的岱州水军,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草草问了几句现在的情况,就让他们还是按往日行事。
清晨光线不明,再说一个军营几千号人,江州水军又是有一万多编外的,平时往来有些生面孔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