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那日宾客满门。
各个认识的府邸和官员家里,都派了人来给四阿哥府上恭贺新年。多是年轻后辈,略坐一会儿说几句话就走。
胤禛都没让珞佳凝出面,毕竟她有身孕还是静养为上。
珞佳凝便乐得自在,窝在后宅一整天没出门。
她让人留意过门房那边和李氏的动静,一致都说门房那儿没看到之前除夕时候想要来拜见的“客人”,李氏那儿也没甚大动作。
珞佳凝便明白,李氏这真的是想要趁了她不在的时候再出手了。
想必李氏和那些人的默契就是明天来府上。
毕竟大年初一那天,她肯定会回门去娘家。
那么这一天就像是除夕家宴似的,她必然会不在家中。
珞佳凝不知道李氏是怎么递了消息出去的,也不知道和李知府、林氏那边负责联系的人是谁。既然要拿捏住他们,就得一举歼灭,全部抓住才行。
这天晚上,她把苏培盛、馥容、安福和翠莺、绿梅都叫到屋里,开了个短暂的会。
“苏培盛留意着前院,馥容绿梅留意着后院。”珞佳凝仔细想着:“安福和翠莺两个人找几个妥帖点的,守住其他的小门。万一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出现,都不要轻举妄动。一个字,拖。”
她估算了一下时辰:“我们明日出门晚,大概申时酉时间门回来。你们只管想办法把人拖住,别让他们跑了。万事等我们回来再议。”
胤禛此时正在屋里。
大年初一的晚上,他想着陪陪珞佳凝。傍晚去看过小格格后,就一直留在了珞佳凝的屋子里。此时他正在翻看文书。
听到了珞佳凝说的话,胤禛抬眸,朝几个人瞥了眼,最后目光落在了珞佳凝身上。
珞佳凝正在专心想事儿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更何况他为了不打扰到她,选择了窗边桌子那儿,她除非稍微回头看,不然是看不到他神色的。
苏培盛却注意到了。
他估摸着,福晋很可能没有把李氏家的那些破事儿告诉四爷。又或者是说了,但是说的不够详尽,四爷不太清楚她的计划。
苏培盛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让四爷心里头存了疑惑,不然四爷万一对福晋的安排有什么误解就不好了。
福晋待他极好,身为奴才能够遇到这样好的主子太难得了,他不想福晋被误会。
苏培盛打了个千儿:“福晋,既然李氏娘家那边又有异动,不如趁了这次直接摁死他们的想法。奴才觉得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却也难。不若您找四爷借几个得力的看家护院的,和奴才们一起守了,这才妥帖些。”
看家护院的那些人,是胤禛找来的。
珞佳凝其实也支使得动他们,而且胤禛一早就和那些人说过,如果福晋有什么事儿,但凭福晋吩咐。
护院们也忠心耿耿。
苏培盛这样说,就很有点意思了。
珞佳凝若有所思地望了苏培盛一眼,回头喊了胤禛一声:“四爷帮我派几个人呗。”
“你做主就行。”胤禛道。
其实他对李氏那边的事儿也略有耳闻。
只是他也明白,福晋安排好这些,就是不想他再心烦后院的事情。毕竟在皇家内,如履薄冰,他每日在朝上和父皇兄弟们之间门周旋,已经颇费心力。她一向不让他再操心后宅的事儿。
刚才看她一眼,也不过是看她这样筹谋,怕她太劳心劳力而已。
只是她不开口找他,他也不打算过问。
后宅可是她的天下。
如今苏培盛主动提了让他帮忙,她又开了这个口,胤禛自然乐得帮她处理:“回头我找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明日里帮忙守门。”
“只一点。”珞佳凝道:“让他们小心点行事,别让那些人发现了端倪。”
胤禛轻笑:“这你放心。但凡我吩咐的,他们做起来断然不会太张扬。”
珞佳凝听后不由扬了扬眉。
好家伙。
这话听起来是里头有点意思啊。
她知道这些皇子们都有自己的心腹,而且会培养一些愿意跟随的人守护着自己。
如今听胤禛这个意思,他所谓的寻来的这些护院,倒像是他身边的死士了?
……仔细想想,他一开始就吩咐那些人听她号令,倒是真的对她很好了,毕竟没有哪个皇子愿意保护自己的妻子、又给与自己的妻子足够的权力到这个份上。
珞佳凝觉得胤禛这个人不错。
她再和他说话的时候,语气便更加温和了些:“谢谢四爷,多亏了你想得这样周到,倒是免了我后面的许多麻烦。”
胤禛便很高兴。
苏培盛看到四爷和四福晋这样好,就也十分开心。
翌日是年初一。
胤禛和珞佳凝已经提前让人给乌拉那拉家递过消息,他们夫妻俩会去得晚一点。
倒也不是两人仗着身份故意拿捏。而是现在宫里头不太平,宫外皇子们也更要小心一点。
胤禛从来都不愿意落一个“结交臣子”的名声,和大臣们往来,很是主意分寸,也从来不多往来。
初一的时候家里必然要回来好几拨人,都是乌拉那拉家的女子们带了自家夫君回家。
胤禛和珞佳凝想着回家看看亲人们便罢,和这些人结交不如避开的好。便用珞佳凝身子沉重为由,说是午后再去。
那时候女儿们带着夫君都已经吃过午膳离开了,四福晋和长辈们聊聊天也算是得了个清闲。
夫妻俩在家用过午膳,珞佳凝略歇息了一小会儿,胤禛便扶了她上了马车。
车上补眠后,珞佳凝到了娘家下车时,精神十足。
爱新觉罗氏不等女儿走下来就迎了过去,等到女儿站稳,当即拉了她的手,泣不成声:“我的儿,你可是受苦了。这段时日怀孕辛苦不辛苦?吃饭可还吃得下?额娘日日惦记你,却无法去看你……”
爱新觉罗氏说着说着,想到女子怀孕生子之辛苦,不由愈发担心女儿,泪流满面。
四福晋乌拉那拉氏身份尊贵,除了因她父亲费扬古很得康熙帝信任之外,另一个缘由便是她的母亲。
四福晋生母乃是闲散宗室之女,单凭姓爱新觉罗便可知身份之贵重。
也正因此层亲缘关系,加之她是四阿哥的长辈兼岳母,使得她见了四阿哥的时候,不似旁人那般需要行大礼。
四阿哥胤禛是先皇后佟佳氏的养子,佟佳氏又是康熙帝的表妹。
是以康熙帝为四阿哥选择了乌拉那拉氏作为妻子,实在是煞费苦心,足可见他对四阿哥的看重。
珞佳凝这段日子虽然没有怀孕太过辛苦,可是日日身子沉重却实打实的。
看着眼前关爱女儿的这位母亲,她的心里也是十分难受,握着爱新觉罗氏的手说:“您不必担心我。四爷对我很好,但凡我有什么需要,他都会尽量满足我。”
说着,她想起来一件事,笑道:“之前有天晚上我想吃煮面,便把他叫起来了,他让人做好面后,亲自放到水里煮了给我。足可见他对我是极好的。”
爱新觉罗氏自幼便是皇亲,自然知道皇家子弟有多么的骄傲。
如今听女儿说,四阿哥为了女儿可以亲自去厨里做饭,她终是放心了许多,破涕为笑。
爱新觉罗氏侧过身子,用帕子拭去了脸上的泪痕,感激地望着四阿哥:“多谢您帮忙照顾她。她一向性子冷,看着不太与人亲近。实际上是最温柔体贴的,只是面上不显露出来而已。”
胤禛莞尔。
想到以前四福晋的种种疏离,再想到两人圆房后的如胶似漆,他笑道:“您可是说错了。她性子和软,最温柔贤淑不过,怎会是性子冷的,分明是个热心肠。”
胤禛说着抬手轻轻按了按珞佳凝的肩:“再者,怎的是我照顾她?明明是她照顾我更多。平日里后宅的事情繁杂,都是她在打理。如今她怀有身孕,更是为了我们的孩子而辛苦万分。若要我说,真的是这个家没了她不行,都是她在操劳。若说谢,您真不该谢我。应该是我谢谢您,给了我这样好的妻子。”
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对妻子的爱护之意和感激之情。
看到四阿哥的笑容,爱新觉罗氏愣了一愣。
身为宗室之女,她自然是一直都知道四阿哥的。
在她的记忆里,四阿哥是个疏淡到有些凉薄的少年。
以前先皇后在的时候倒也还好,虽然不太说话,却也偶尔和人笑闹几句。自从先皇后去世,生母与他疏离,他便性子愈发深沉寡言。平时很少笑,周身总是透着不容旁人亲近的清冷。
现在的他,却是温和了许多。
而且望向四福晋的时候,眉目间门满是柔情。
爱新觉罗氏如今愈发肯定,刚才女儿说的都是真的。
四阿哥真的很爱她女儿,而且也真的愿意给与她女儿足够的尊重。
爱新觉罗氏彻底放心下来,好生说道:“四爷,其实老爷也想过来相迎的。只是他在冬日里腿脚不便,没能过来。”
又叹息一声:“早晨本来养的好好的,可是刚才招待贵客们,他一高兴走路多了点,结果又疼起来,这会儿一下子起不来身。”
说的便是刚才其他女儿们回家的时候发生的事儿。
胤禛听后,剑眉轻蹙:“岳父大人的腿还是冬日里不舒服吗?待我过去看看。”说着他又叮嘱了身边的人:“你们好生伺候着福晋。我去乌拉那拉大人书房去一趟。”
珞佳凝把几个亲信全留在了府里。
府里一切安稳,才能保证日后的日子过得顺遂。
这次跟过来的,是德妃送给她的春芽夏柳,还有皇上给的茗锦。跟着四阿哥的则是皇上给的茗墨,以及太后那边来的海松海华。
这些人都是十分可信的。
而且,让他们在乌拉那拉家露露脸,也足以让她父母相信,宫里的贵人们也很疼爱她,父母不用担心她的安危。
胤禛吩咐完这些人后,便大跨着步子去了费扬古的书房。
珞佳凝和爱新觉罗氏相携着进屋说话。
“四爷待你是真的好,我就放心了。”爱新觉罗氏说着说着,不由得眼睛再次湿润:“我总担心你的性子太刚直,到了宫里会吃亏。就算是出宫立府,想必也很难真正掌控住府里下人。如今有四阿哥护着你,倒是都不用再怕了。”
爱新觉罗氏因为自己的身份问题,加上夫君费扬古又是皇帝重臣,是以他们夫妻俩相当谨慎,生怕给孩子们添麻烦,半点都不敢去和四阿哥府亲近。
日日担心,夜夜担忧。使得她最近睡眠都不太充足,眼底略有青黑。全靠着妆容遮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