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雅惠深以为然,她是武将出身,刚才的事情换做自己大抵也会如菀凝这边处置。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
她偷偷扯了扯菀凝的衣袖,悄悄指了指宋氏,凑过去低语:“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来,刚才宋氏似乎也被讹上了。”
菀凝拉着三阿哥在寺院门前看红螺泉落后众人,四阿哥则是跟太子一起入了寺院的。也不知他是天性如此还是因为坐马车的事儿生宋氏的气,四阿哥并没有等她,只交代众人带好行礼,就跟在太子身后。
宋氏又不是真的奴才,她自然不用跟其他人一样拿行李,她亦步亦趋跟在四阿哥身后,又因四阿哥的冷脸不敢靠太近。
她心思都在前面的四阿哥身上,没注意就跟人撞在一起。
与菀凝的发现不对不同,宋氏是真的跟人碰在一起的。
“人当时就被她‘撞’的往后倒去,也亏得人多,那人被旁人拉住,只撞了个踉跄。”
虽如此,那人却不依不饶,扯着宋氏就骂,骂的话语之难听,反正石雅惠生平仅见。
宋氏被骂红了脸,又被四阿哥冷脸注视,只想着赶紧息事宁人,又是道歉又是主动提出赔偿的。
石雅惠撇撇嘴,“那老头也够狠,开口就是二十两银子。”
菀凝睁大了眼睛,“她给了?”
宋氏是包衣宫女出身,不像她们有嫁妆两千两都能拿得出。刚入宫的宫女月俸大概在一两左右,最多不会超过二两。入宫满一年不满五年的宫女月俸大概是三两。
一个月三两银子,一年三十六两,看似不少,实际上一年下来除去人情往来、各种开销能攒下十两银子就不错了。
她听额娘说过,宋氏刚入宫就被佟皇后看中给了四阿哥做宫女。之后被四阿哥收房做了格格。
格格的份例要比宫女多一些,也多不到哪里去,每月仅有五两银子。
宋氏这样的,没有嫁妆、陪嫁,就算这些年一文不用,也没多少钱。二十两对她来说绝对不是小数目。
“能不给吗?”宋氏不但给了,似乎怕四阿哥觉得她小气还是怎地,还多给了十两。
“你不是说碰你的就是个老头,搞不好就是同一个人。”
哪有那么巧,同一个地方有两个老头碰瓷。石雅惠觉得那老头就是在宋氏这尝到了甜头,才会去菀凝那边碰瓷。
他以为能大捞一笔,可惜把自己作进了牢房。
菀凝深以为然,她摸着下巴,“我说呢,这老头胃口怎么那么大,张口就想跟我们要一百两。”
原来是在宋氏身上尝到了甜头,她还以为这群碰瓷的都是如此狮子大开口呢。还在想是不是自己脸上写着‘人傻钱多’。
菀凝越想越觉得是同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她转头向四阿哥那边看去,果真看到宋氏苍白的脸。
听着三阿哥的描述,宋氏才知道自己撞的那个人是骗子。想着自己的三十两银子,宋氏心疼的直滴血。最主要的,她原本想在四阿哥跟前卖个好,如今被三阿哥夫妻一衬托,反而显得她愚蠢之极。
宋氏不去想自己当时怎么那般不小心,反而在心里责怪起菀凝来。及十两银子而已,三福晋又不是拿不出来,做什么这般小气非要闹呢。现在好了,他们是觉得扬眉吐气,只自己像个傻瓜。
如果三福晋也给了银子,就算最后同样证明那老头是骗子,她也不会像现在这般丢人。
最主要的,三福晋既然把人抓住了,为什么不搜身,不把她那三十两银子要回来?三十两,那是她攒了大半年的积蓄。
感受到宋氏的心思,菀凝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捍卫自己的荷包和名声,感情还捍卫错了?这个宋氏真是够可以的,不想承认自己蠢,居然把责任推在她身上。
再说,她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么知道宋氏被骗了银子。既然这般心疼银子,做什么还要给的那般痛快?
只能说这就是假装大方的后果。
看到她翻白眼嘴角带着嘲讽,石雅惠疑惑道:“怎么啦?”
菀凝冲着宋氏撇撇嘴,轻声说:“你猜她现在有没有在心里埋怨我?”
石雅惠笑了,“埋怨你什么?又不是你撞的她,银子也不是给的你。”
石雅惠没有菀凝这种能力,她只觉得菀凝的想法太新奇。如果真是这样,宋氏未免有些搞笑。
菀凝没说自己感知到的事情,她只耸耸肩,“谁知道呢。”
太子转头就看到菀凝跟石雅惠嘀嘀咕咕的,他道:“你们不冷吗,居然还有心情聊天?有院子了赶紧走。”他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冷死了。”
其实今天的天气还算好,天气晴朗,太阳也出来了,但胤礽就觉得冷。
刚才他们进了寺院才知道已经没有空房,空手而归不是太子的风格,他马上让人去询问,看有没有人愿意转让的,他愿意出高价。
问了一圈,终于有个人同意把房间借出来,给他们住一晚。
有了房间,胤礽只想进屋好好暖和暖和,哪还有心情聊天。
菀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用鸭绒做成的棉袄,她抬脚蹦了几下,“不冷啊。殿、二哥,我觉得你应该跟我们一样到处跑跑,出来玩嘛,这样才尽兴。”
习惯了称呼太子,殿下二字差点说出口,还好她记得约定及时改了口。
菀凝觉得太子之所以冷,就是因为矜持没有活动。像她跟三阿哥跑了一路,热的大氅丢脱了。
太子顿住脚步上下打量她几下,想象着自己毫无形象的在院子里跑跳……
他打了个寒颤,打住,那画面太魔幻,他自己都想拍死自己。
但,
又不可避免的有些羡慕菀凝活的这般自在。
三阿哥是不可能拆菀凝台的,他甚至煞有其事的点头,“我觉得菀凝说得对,二哥你应该放下架子试一试。又没有外人,放心,我保证不会告诉别人。”
皇家阿哥每天都要挂上面具生活,太累。偶尔放松一下没什么不好。
到时候把院子门一关,谁知道里面是谁?
太子有些心动,他转头去问四阿哥:“四弟你觉得呢?”
四阿哥黑着脸道:“二哥喜欢就好,弟弟就算了。”让他跟三哥三嫂那样,他怕额娘从地底下爬出来打死他。
额娘是重规矩的,六岁前他或许也曾像三嫂这般无忧无虑过,六岁之后在不曾如此。每当他露出渴望的时候,额娘总是说‘胤禛你长大了,应该以学业为主,切记不可如此胡闹’。
刚开始他或许不明白还有渴望,这么多年过去,慢慢也就习惯了。
现在让他打破固有的习惯,是万万不能的。
太子纠结一会儿道:“那孤也算了,三弟开心就好。”语气里颇有些遗憾。
如果四阿哥答应,太子还能说服自己,毕竟大家都一样。现在四阿哥不愿意,他的心思动摇。
还有一点太子没敢说,就是在四弟的冷脸下,他总觉得有些凉飕飕。他真怕四弟来一句‘太子,身为储君,您应当注意自己的言行’。
菀凝拉着石雅惠小声嘀咕:“你觉不觉得刚才太子是想答应的,他是看到四弟不同意才改的口。”
石雅惠仔细想想,好像是这么回事儿。
“所以,你的意思是太子怕四弟笑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