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苍等江云渡开口。
在意外发生之前,江云渡想让人离开,他不会过问太多。
人经在和他上山采『药』途中摔伤,他自认至该负责对方恢复如初。把人留在家里,恢复的过程相对轻松。
“你想让他留下。”
“对。”沈苍说,“你想听话吗?”
江云渡负手摩挲玉石断口,未答。
沈苍抬手揽过江云渡的肩颈,带他往前再两步:“你知道,我们钱。”
“这与刘武阳有何关系?”江云渡扫过他的手,又抬眸看他。
“怎么关系?”沈苍给他算账,“他住在这,医『药』费基本不用花钱,就是家里多一张嘴,是把他送回家,他家里人去『药』铺抓的『药』都中间商赚了差价,医『药』费,赔偿金,每一项都要花钱,何况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时不时送点礼品,加上这小子的精神损失费,你算一算,把你卖了都掏不起。”
江云渡蹙眉:“精神损失费?”
沈苍说:“这还是顺利的前提下,刘武阳大病初愈,突然又因为我受这么重的伤,凡有丁点马虎,难保病情加重,我总要经常去探望——”
“好了。”江云渡拂开他的手,“不必再说了。”
沈苍顺势搭在他肩上,笑道:“还是不同意?”
江云渡微侧过脸,险险撞上他『逼』近的气息,倏地收回视线:“明知故问。”
沈苍唇边笑意愈深:“我们是主家庭,这叫摆事,讲道理。”
江云渡看他一眼。
自入轮回,沈苍口中总有几不成意义的词句。或是凡间特有的称呼。
“放心,等他痊愈,我会立刻让他离开。”沈苍并指弹了弹手边江云渡的脸,“满意了吗?”
江云渡回过神,抬手握住沈苍的手指,从侧脸拉下。
沈苍在意,看了看天『色』,又对江云渡说:“还有事吗?我要回去看看库存。”
上山采『药』还多收成,就带刘武阳匆匆回来,现在又加了一项必要消耗,他需要再重列一张表。
江云渡道:“我陪你。”
沈苍明白他对里面的病患还有戒备,有拒绝:“嗯。”
两人再进门。
千戟正坐在床上翻书,安静,乖巧,有血『色』的脸更显得纤弱。
沈苍『药』柜旁清点。
江云渡则床边。
千戟安静的手开始发抖。
他赶紧合上书,把这双不听话的手按在面,低头打招呼:“江大哥。”
江云渡垂眸看他。
安静换作死寂在周身环绕,千戟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出声。
不多时,沈苍盘点库存回来,对江云渡说:“累了就去休息。”
“不必。”江云渡道,“你去上山采『药』,我留下。”
和江云渡独处?
千戟脸上僵得发麻。
沈苍想了想,对他说:“行,我尽量早去早回。”
刚才他们经说得清楚,如果江云渡有异议,就不会容忍千戟继续留在这里,更必要出尔反尔。
不过,为了防止江云渡耐心告竭,沈苍还是补充一句:“不要勉强,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江云渡道:“嗯。”
沈苍才说:“煎的『药』应该快好了,记得让他准时喝。”
他随手拿纸笔写了注意事项放在桌上,对江云渡交代两句,就转身离开。
听房门关合的声音,千戟小心抬头看了一眼。
江云渡正站在桌边,拿起沈苍手写的注意事项,快放下,炉边搅了搅『药』汤。
千戟胆战心惊地看,根本不确定这碗『药』还能不能喝,喝下会不会死。
为了君上大业,他别无选择。
“啪!”
江云渡有回头。
千戟嘴角一抽,只好掀了子,作势下床,低声说:“江大哥不必过来,我自己捡起便可。”
江云渡的背影仍然岿然不动。
“……”千戟深吸一口气,拖废腿滑床下,想穿鞋时重心不稳,扭伤腿,伤上加伤,他痛得脸『色』变形,闷哼一声,坐倒在地。
费尽气拿扔床下的『药』经,他累得气喘如牛,抬手擦去冷汗的动作又要了他半条命。
可他的本命魔气不能再浪费在这具凡人肉身,这次的伤只能依靠帝君医治,好在他原本就是为接近帝君,有伤在身,反而是最佳的托词。
千戟抬头。
看面前高如山川的床铺,他竟怀念起上午的柴堆。
蓦然。
看江云渡终于转身,千戟眼神一亮:“江大哥——”
江大哥从桌前『药』柜,在他衣摆留下半脚印,却连看他一眼都欠奉,从柜子里取出一空碗,又回桌前。
千戟:“…………”
他抠地面的砖缝,咽下涌喉咙的腥甜。
看出江云渡绝不打算帮他,千戟咬紧牙关,抓住床铺,狼狈地往上爬。
总算爬一半,千戟松了口气,正想歇息片刻,就看见床褥忽然缓缓向他滑动。
“……”千戟睁大眼睛,一“不”字还出口,慌忙向上抓住床褥。
片刻的停顿。
千戟又松口气。
下一瞬,床褥尽数他抓下,盖了他满头满脸。
伤上加伤的伤又遭意外,千戟惨叫一声,摔在地面。
他呼吸急促,身体忽冷忽热,经决意等死,一阵脚步声缓步近。
千戟眼底泛起星点希望的光。
他该明白,帝君总不会见死不救——
“喝『药』。”